方德善思索了半晌，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川城大学......中文系.......”
方德善低声呢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他得让人去打听打听，川城大学是不是真有个叫林月的学生，家里是不是真有个喜欢赌的爹。
这事不能声张，更不能让儿子知道，免得让儿子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毕竟这个林月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他掐灭烟头，决定先按兵不动，悄悄查探林月的底细。
如果林月真有问题，留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比让她在外面搞小动作强。
狐狸尾巴，也迟早会露出来。
与此同时，食堂后面的宿舍隔间里。
李婶听明白了方文兵的意思，没有多问，便让林月进了宿舍。
她也是个热心肠，看林月年纪不大，主动帮林月铺好了床铺。
“丫头，早上五点，就得起来生火，活儿不轻省。”
“你是大学生，委屈你干这些粗活了.......不过方厂长好心收留你，你可得勤快些，别给厂里添麻烦，记住了吗？”
林月连连点头，声音细弱。
“我晓得，婶子，我一定好好干活，不偷懒，不给厂里惹麻烦。”
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方文兵站在门口，听到李婶的叮嘱和林月的保证，心里踏实了些。
他看林月安顿好，便温声道。
“林姑娘，你先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李婶说，或者.......直接来找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叫方文兵，也暂时住在厂里。”
林月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脸上似乎浮起一丝红晕，声音更轻了。
“谢谢........谢谢方大哥。”
方文兵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林月那怯生生又带着感激的眼神，让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是什么。
他甩甩头，把这归结为，对落难者的同情。
翌日清晨，方文兵来到办公室，准备和父亲商量，关于棉纱采购合同的细节。
不等他开口，方德善便主动询问。
“文兵，陈国富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方文兵摇摇头，眉头微蹙，觉得有些奇怪。
“没动静，函告送去两天了，陈国富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爸，你说这陈国富，是不是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方德善点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
“你说的没错，越是没动静，越可能憋着坏。”
“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方德善顿了顿，话锋一转。
“对了，林月那丫头，安顿好了？没什么事吧？”
“安顿好了，有李婶照顾着，应该没事。”
方文兵答道，只当父亲只是顺便问了一句。
方德善若有所思，半晌才应了一声。
“行，那你去忙吧，找老李头确认最终合同条款的事，得抓紧点。”
方文兵应了一声，“爸，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儿呢。”
“这是我昨晚起草的合同，您看看，还有哪里不太合适？”
方德善接过来，认真看了看。
方文兵的字迹工整，在许多地方，都标注了一些细节。
方德善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文兵，这是你昨晚临时写出来的？”
方文兵应了一声，有些紧张的看着父亲。
“嗯，爸，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下吗？”
“没有，挺好的。”
方德善笑笑，“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行了，你赶紧去吧。”
方文兵露出喜色，“好嘞，我这就去。”
看着儿子离开，方德善拿起桌上的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刘吗？是我，老方，有件事想麻烦你，私下帮我打听打听.......”
食堂里，林月正蹲在水池边择菜，动作麻利。
她穿着厂里提供的旧工装，头发也利落地扎了起来。
少了昨晚的惊恐和柔弱，多了几分干练，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几个早来的女工，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小声议论着。
“这是少东家昨晚领回来的？”
“啥？还是大学生？怪不得长的这么水灵呢！”
“大学生咋没去上学，反倒来咱们这食堂帮工？”
“哎呦，这丫头怪可怜的啊，有这样的爹.......”
林月咬了下嘴唇，只当这些话没听见，继续专注地择着菜叶。
偶尔，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窗外。
那里能看到工厂大门和通往办公区的路。
当她看到方文兵的身影，匆匆走出工厂大门时，择菜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午后，王天来到纺织厂。
方德善正在接电话，朝王天招招手，示意他先坐下。
挂断电话后，王天看着方德善有些凝重的脸色，忍不住开口询问。
“方叔，你怎么了？”
“是这样，昨天晚上，文兵把一个姑娘带回了厂子里。”
王天有些惊讶的挑挑眉，“文兵兄弟这是谈对象了？”
方德善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是这姑娘在外面被几个混混堵着追债，文兵正好碰见了，一时心软就带回来了。”
“这事儿，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找人帮忙打听了一下。”
王天的笑容淡了淡，听方德善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
陈国富那边被解除了合作的事情，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本就不正常。
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冒出一个陌生姑娘，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方叔，那情况打听的怎么样了？”
方德善点点头，“打听过了，这姑娘叫林月，的确是川城大学的学生。”
“老家在临县，父亲是出了名的赌鬼，街坊邻居都知道，现在看来，这一切倒是都对得上。”
“这姑娘也是真可怜，摊上这么个混账爹，追债的都闹到学校去了，影响很不好。”
王天眉头微蹙，方德善虽然找人帮忙打听过了，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还是个大学生呢，也怪可惜的，也罢，就让她暂时在厂里住一段日子吧，等风头过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