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抬起眼，迎上李志明志的目光，“就是不知道，李会长的这几件珍藏，是打算无底价起拍呢，还是……您心里已经替大伙儿想好一个价了？”
李志明一愣，然后拍了拍脑门，“哎哟，杨小友，这你可问到我了。”
“我今天就是个带东西来的，至于这东西值多少钱，该从多少钱开始叫，不都得听您这位大专家的吗？”
他把“大专家”三个字咬得极重，其中的讥讽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啊，”李文乐在旁边敲着边鼓，笑得前仰后合，“我爸就是来捧你场的，怎么定价还得他来想？”
“那还要你干嘛？直接站旁边当报幕员算了。”
父子俩一搭一档，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韩雨墨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悄悄挪了半步，凑到杨业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杨业，别上当。这里面肯定有鬼，我们不玩了，大不了不直播了！”
在她看来，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就等着杨业一头栽进去。
杨业没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安抚性地瞥了她一下，随后目光便落在了那三件物品上。
第一件，是只青花缠枝莲纹的梅瓶。
第二件，是块和田白玉雕琢的螭龙佩。
第三件，是一面布满铜绿的战国八卦镜。
在常人眼中，这三样东西在射灯的照耀下，古意盎然，宝光浮动，无一不是精品。
可在杨业的视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那三件东西的轮廓、气韵、乃至每一丝细微的瑕疵，都无所遁形。
确实都是真的。
年代、材质、工艺，都没问题。
李志明这种老狐狸，不至于拿三件假货来砸自己的脚。
那……问题出在哪儿？
他不会这么好心，平白送自己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还没等杨业琢磨明白，工作人员很快就位了，将那三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铺着黑色丝绒的长桌上，又调试了一下灯光角度，确保每一件藏品都能在镜头下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直播间的主持人拿着手卡，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对着镜头开始热场，“家人们，欢迎来到我们的特别专场！”
“今天直播间可是蓬荜生辉，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江州市古玩协会的会长，李志明李会长！”
镜头转向李志明，他一改刚才的嚣张，对着镜头拱了拱手，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架势，“大家好，大家好。早就听说杨小友年轻有为，在直播鉴宝这块儿做得风生水起，今天特地带几件不成器的小玩意儿，来给杨小友捧捧场，也请各位网友一起品鉴品鉴。”
他话说得谦虚，可眼角眉梢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都藏不住。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一大批从未见过的陌生账号，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一时间涌了进来。
“哟，这不是那个网红鉴宝师吗？今天有真大佬来了，我看他还怎么装神弄鬼！”
“李会长那可是咱们江州古玩界泰斗级的人物，他的东西也敢看？这小子胆儿够肥的啊。”
“笑死，前几天就听说他家数据作假，全靠剧本，今天踢到铁板了吧？”
“就这小年轻，摸过几件真东西啊？别把李会长的宝贝给看坏了。”
恶意评论如潮水般刷过，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偶尔有几个杨业的铁粉想反驳，瞬间就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杨业看着那些满屏滚动的弹幕，眉毛都没动一下。
呵，这帮人打字速度还挺快，就是不知道李志明给他们结算是按字数还是按条数。
主持人见场面有些冷，赶紧拿起话筒说，“杨老师不愧是专家，这么沉得住气！”
“那我们就先从这第一件，青花梅瓶开始，好不好？”
“杨老师，给我们大伙儿讲讲？”
杨业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拿起旁边的一根细长的介绍棒，却没指向那梅瓶，而是用棒子头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哒、哒”两声轻响。
“元青花，缠枝莲纹梅瓶。”他开口了，声音不大，语气平淡的很，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小口，短颈，丰肩，敛腹。胎体厚重，釉面有不规则的冰裂细纹。”
“苏麻离青的料，有晕散，有铁锈斑。画工嘛……还行。”
他说完，就把介绍棒放下了。
没了。
就这么几句。
整个直播间，连同现场，都安静了一瞬间。
弹幕彻底疯了。
“我靠，就这？我上我也行啊！元青花，谁看不出来？”
“还行？哈哈哈，他是不是词穷了？肚子里没货，只能说还行了！”
“装不下去了吧，这不就是个草包吗？赶紧下播吧，别浪费我们流量了！”
就在弹幕群魔乱舞的时候，直播间界面上突然炸开一连串最顶级的特效礼物。
不是一个，是一排。
“龙啸九天”！“凤舞九天”！“帝王巡游”！
每一个礼物都自带全平台广播，价值不菲。
而此刻，这些代表着巨额财富的虚拟图标，像是不要钱一样，疯了一般地刷满了整个屏幕，直接把那些恶意的弹幕冲得一干二净。
【“保金王老板”在“神眼少年杨业”直播间送出“帝王巡游” x 10】
【“保金王老板”在“神眼少年杨业”直播间送出“帝王巡游” x 20】
【“保金王老板”在“神眼少年杨业”直播间送出“帝王巡游” x 50】
……x100！
整个直播间，所有人都傻了。
这一个“帝王巡游”就得上万块，这一百个……是多少钱？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杨业最先反应过来，淡淡地开口说了句，“感谢这位保金王老板送来的礼物。”
紧接着，一个连线请求弹了出来。
是“保金王老板”。
杨业点了同意。
一个带着几分沙哑和不耐烦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东西不错。”
就这四个字，气场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