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远那句“这‘探宝’，有时候探的不仅仅是宝物，更是人心啊”，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
他这话，意有所指。
“掌门说的是。”我垂首，语气恭敬，心中却警铃大作。
楚明远踱步向前，与我并肩而行，离开秘藏阁的范围。石塔在身后，显得愈发古老。
“玄霄啊，”他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寻常长辈的关怀，“你那临场创出的灵技，当真不凡。身法与魂技融合，可不多见。”
吴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小子，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小心应对！”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弟子侥幸，也是情急之下胡乱施展，不成章法，让掌门见笑。”
“哦？胡乱施展？”楚明远轻笑一声，“那等威力，可不像是胡乱便能成的。莫非，你得什么上古残篇的指引？”
他的眼神看似随意一瞥，却锐利如鹰，仿佛要将我看穿。
“掌门明鉴，”我微微躬身，“弟子愚钝，何来上古残篇。不过是平日里与林师教导的一些粗浅法门，弟子自行揣摩，偶有所得罢了。”
“自行揣摩，偶有所得……”楚明远重复一遍，语气意味不明，“这等悟性，实属罕见。”
我们行至一处小亭，亭外云雾缭绕，颇有几分仙家意境。
“此地清幽，倒是个谈话的好去处。”楚明远率先走进亭中石凳坐下，示意我也坐。
“谢掌门。”我依言坐下，腰背挺直。
“玄霄，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与心智，宗门未来，当有你一席之地。”楚明远开口，话锋一转。
“弟子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宗门栽培。”我正色道。
“好一个不负宗门栽培。”楚明远颔首，“本座想听听，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
这问题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
吴师提醒：“他想探你的野心，也想探你修炼的根底，想好再说。”
我沉吟片刻：“弟子目前所想，唯有刻苦修炼，提升实力，将来能为宗门分忧解难，守护宗门安宁。”
“嗯，志向不小。”楚明远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修仙之路，漫长且艰险。你如今修为精进神速，可曾想过，是何缘由？”
来了，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回掌门，”我组织着措辞，“弟子资质平庸，若说缘由，一是宗门功法精妙，二是弟子勤能补拙，三则，或许是弟子运气比旁人好上一些。”
“运气？”楚明远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过于依赖运气，终非长久之计。”
“弟子明白，唯有脚踏实地，方能行稳致远。”我答得滴水不漏。
吴师在我脑中赞道：“不错，小子，这话说得有水平，既不否认运气，也强调努力。”
楚明远又问：“你那《魂光鉴影术》与《九霄风云步》，似乎与你新创的灵技关联甚深。这两门功法，你修炼到何等境界？”
“《魂光鉴影术》略有小成，能勉强洞察对手破绽。《九霄风云步》则刚刚入门，身法尚显稚嫩。”我半真半假地回答。
“是吗？”楚明远眼神深邃，“本座观你与沈浩、陈远对战，身法飘忽不定，预判精准，不像是初入门径的样子。”
“或许是弟子在危急关头，潜力爆发所致。”我只能如此解释。
“潜力爆发……”楚明远若有所思，“玄元宗功法万千，正道沧桑。有些弟子为求速成，误入歧途，修习旁门左道，虽能逞凶一时，终究难成大器，甚至反噬自身。”
他这话，敲山震虎。
“掌门教诲，弟子铭记在心。”我面色一肃，“弟子所修，皆为宗门正法，绝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如此甚好。”楚明远点点头，语气稍缓，“你既有此心，宗门自然会大力培养。此次大比奖励的《不动明王身》，乃玄阶上品炼体功法，你可要好生修习。”
“弟子定不负掌门厚望。”
“还有那‘紫府蕴灵丹’与‘九转筑基丹’，皆是辅助修炼的珍品，善用之，能让你修为更上一层楼。”楚明远继续道。
“弟子谢掌门提点。”
“说回那秘藏阁，”楚明远话锋再转，回到最初的引子，“你选的那块‘古兽遗皮’，历代弟子皆视其为废物，你为何独独看中它？”
吴师：“关键问题来了，想好怎么说，别露馅。”
我心中微动，面上依旧平静：“回掌门，弟子也不知为何。只是靠近那兽皮时，心中隐隐有所触动，觉得它与弟子有缘。”
“有缘？”楚明远挑挑眉，“修仙之人，讲究一个‘缘’字。但缘法玄之又玄，非大智慧者不能窥其一二。你可知那兽皮究竟是何物？”
“弟子愚钝，未能看透。”我坦然道，“只是觉得其上纹路古朴，非同寻常，或许将来能有所领悟。”
“哦？纹路古朴？”楚明远似笑非笑，“那兽皮在此阁中存放数百年，无人能解其秘。你倒是有信心。”
“弟子不敢言信心，只是觉得，既然有缘遇上，便不应错过。至于能否参透，全看个人机缘与悟性。”我将一切归于虚无缥缈的缘分。
吴师哼道：“这话说得滑不溜手，老狐狸也抓不住你把柄。”
楚明远沉吟不语，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数息。
亭外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玄霄，”他再次开口，“你可知，我玄元宗立派数千年，底蕴深厚。真正的传承，并非仅仅是功法秘籍，更有历代先辈的感悟与经验。”
“弟子明白。”
“你的师承，除明面上的与林道仁长老，可还有其他隐秘的指点？”楚明远终于问出一个极为直接的问题。
我心头一跳，但早有准备：“启禀掌门，弟子入门以来，承蒙吴师不弃，收录门下，悉心教导。林道仁长老也对弟子多有照拂，指点修行。除此之外，弟子并无其他师承。”
我将吴师摆在明面上，但他所知的吴师，只是那个天璇峰管事，而非我识海中的万古魂师。
“是么……”楚明远拖长语调，“吴管事虽在杂役处，但早年也是内门弟子，于符道阵法上颇有心得，指点你一些基础倒也说得过去。林道仁更是宗门宿老，眼光独到。”
他似乎接受这个解释，又或者，他只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既有天赋，又肯努力，更兼有几分机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楚明远站起身，“宗门对你，寄予厚望。”
“弟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起身，抱拳躬身。
楚明远摆摆手：“言重。修仙者，当顺心意，明己道。过于压抑，反而不美。”
他深深看我一眼：“今日谈话，到此为止。你好生修炼，莫要辜负这一身的天赋与机缘。”
“恭送掌门。”我再次行礼。
楚明远点点头，转身踏出小亭，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云雾深处。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远去，我才缓缓直起身，长舒一口气。
“吴师，”我在心中呼唤，“这掌门，真是滴水不漏，句句都是坑啊。”
“哼，老狐狸罢了。”吴师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不过，你小子应对得还算可以，没让他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弟子也是冷汗直流。”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