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河面,小霖蹲在岸边,手里那半块红薯慢慢沉入水中。水面晃了晃,星光碎了一地。
林洛儿从檐下走出来,脚步轻得像风掠过青苔。她停在几步外,望着那片粼粼波光,唤了一声:“小霖。”
“娘。”孩子回过头,眼里还亮着,“你看见了吗?我们交到了新朋友。”
“嗯。”她走近些,抬手替他抹去额头的汗,“今晚大家都玩得挺高兴。”
瑞泽提着灯笼走来,火光在他脸上摇曳,照出几分柔和。他站在两人之间,笑着问:“听说你办了个‘友谊大会’,隔壁村的孩子都来了不少。”
小霖眼睛一亮:“是啊!不过……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差了什么?”瑞泽低头看他。
“我也说不好。”小霖皱眉,嘴唇咬了咬,“就是觉得,有人会来。”
林洛儿心头动了一下,没应声。
天还没大亮,鸡叫还在屋檐下打转,林家大院已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破雾而来,第一匹刚停下,就听见二哥儿子喊开了:“布庄今天开张啦!客人多得挤到门外!”
第二匹马刚拴好,大哥的儿子便递上一封信:“文庙发来的,我过了预选。”
第三匹迟迟未见人影,直到门环被敲了三声,一个短打扮的小厮捧着文书跑进来:“三哥儿子夺魁的消息传到县衙了!”
林洛儿正坐在窗边梳头,听见前厅热闹起来,忍不住笑。昨夜还在想孩子们的成长,今早竟真迎来一串喜讯。
厅堂里七大房聚齐,七位兄长围坐一圈。四哥拿着大哥儿子的文章念叨:“这字写得,比我当年强多了!”六哥摸着二哥儿子送来的织锦直点头:“这花样,没见过。”
三哥拍着五哥肩膀:“咱家两个小子,现在江湖上也混出名头了。”
五哥只是笑笑,目光落在小霖身上:“倒是你家这小子,胆子不小,敢自己召集小孩聚会。”
瑞泽咧嘴:“他有他的法子。”
“确实。”林洛儿端着茶盘走进来,“昨晚他还带回来个叫阿原的孩子。”
几人动作一顿。
“谁?”逸风皱眉。
“阿原。”小霖抢着答,“他说他住在山那边,很少出来。”
四哥放下茶杯:“那你问他家里做什么的?”
“他说……”小霖歪头想了想,“他爹是个猎户。”
林洛儿不动声色看了几位哥哥一眼,几人眼神碰了碰。
“你们认识?”瑞泽试探问。
“不认识。”逸风摇头,语气却慢了半拍。
“不过……”林书文忽然开口,“山那边的村子,早就没人住了。”
空气一下沉了下来。外面还有孩子的笑声。
林洛儿轻轻放下茶壶:“所以,一个陌生孩子,怎么会知道奶奶的模样?”
厅堂沉默片刻。逸风起身:“这事我查。”
林洛儿点点头,换上笑意:“今天是喜日子,先不谈这个。”
话音刚落,后厨的大娘抱着米糕进来:“小姐,这是今早新磨的米粉做的,热乎呢。”
“正好。”林洛儿接过,分给大家,“都是小时候爱吃的。”
瑞泽咬了一口,眼圈忽然红了:“你还记得我摔断腿那年,你每天做这个哄我吃药?”
“记得。”她挑眉,“你还吐了我一脸。”
众人笑起来,气氛又活了。
小霖跳到中间,抱住林洛儿的手臂:“娘,我想把‘孩童友谊大会’变成每年一次的活动,好不好?”
“好。”她揉揉他头发,“明年加点新游戏。”
“我要让所有孩子都知道,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小霖认真地说。
林洛儿看着他稚嫩的脸,心里忽然有些恍惚。这些年,她的七个哥哥把她护在手心,如今他们的下一代也在各自路上走得稳当。林家的根,比她刚来时看得更深、更牢。
阳光洒进院子,暖洋洋的。
饭后,她独自走到后院,靠在廊柱旁,望着远处青山。
“小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府里派去查探的人。
“阿原的事?”
“回禀夫人,目前查不到任何关于名叫阿原的孩子的记录。山那边的村庄确实早已无人居住多年。”
林洛儿指尖轻轻叩着栏杆:“再查,要找到他是怎么知道奶奶模样的。”
那人应声退下。
她抬头望天,一群白鸟掠过云层,羽翼划出一道银光。
“你会是谁呢……”她低声说。
屋内,小霖拉着几个表兄弟姐妹画新的游戏图纸,笔尖用力,纸发出细碎的响。
“我们下次一定要更热闹。”他笑着说。
林洛儿转身走回去,阳光映着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忽然,她停下脚步。
一张草稿纸上,小霖画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山巅,脚下是整座村庄。
名字旁边,写着:
“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