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让恩格跟你太太做过亲子鉴定?”喻承白问。
“什么意思?”
程正则先是茫然,然后迅速皱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说明他一定没有做过。
喻承白温声道:“恩格是你跟你太太的孩子。”
“……”
话音一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程家几代每每到了上任继承人病重时,都会发生手足相残,叔侄互撕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断过,从程正则父亲往上数三代,基本都是这么自相残杀过来的。
一直到程正则这里才断干净。
因为他比他的那些父辈们还要狠,他不仅杀手足,他还杀叔伯辈,凡是将来有一丝可能影响到他家族地位的,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表面君子,实则狠辣。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计城府手段皆有的夺权胜利者,此刻却是怎么都没有弄明白喻承白话里的意思。
反复咀嚼,拆开去读,咬碎了去品。
也只读出了混沌,品到了迷茫。
“你在说什么?”程正则皱眉。
“你太太是塞西尔家族的小姐,不太受宠,地位不高,她的母亲只是地下城买来的奴隶,因为生的好看所以被塞西尔家族当时的掌权者带回了金三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正则开始烦躁。
“之前金三角很多贵族家的继承人离奇去世,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然后呢?”
“塞西尔家原定的继承人也死了,原本六个孩子,全部死亡。”喻承白停顿了下,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道:“只有你跟你太太的儿子恩格,在成为继承人后,被刺杀失败了。”
“……”
“当时去的杀手是宁言,他在暗网接的单,你知道那一单是谁发出去的吗?”
喻承白罕见的没有给别人留出回答时间,直接道:“是兰泽。”
“前段时间玫瑰岛上那场乌龙闹剧,你也去了,就站在外面,想必你如也知道他的身份——多年前格兰特家族的少爷。”
“一个没落家族的贵族少爷,跟一个家族里不受宠的贵族小姐,想必,是会有些惺惺相惜的。”
“……所以呢?”程正则死死盯着他。
喻承白问他:“你觉得兰泽为什么会离开金三角去做杀手?又为什么那么凑巧,就进了735?就见到了宁言呢?”
“有没有可能?正常的时间顺序是这样的——”
“宁言去金三角完成任务,认识了那位处处不受待见的塞西尔家族的小姐,教给了她一些赖以生存的本领?比如用枪?比如用刀?比如……易容?”
所有猜疑、惊慌、恐惧,都在最后两个字落地那一刻,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让他难以挪动分毫。
脸上的表情已经分不出是茫然,还是震惊,亦或是长达数年的欺瞒被狠狠揭开那一刹那的愤怒耻辱。
喻承白留出了几十秒的时间给他反应,随后继续道:“那位塞西尔家族的小姐放走了饱受欺凌的格兰特家族的少爷,并且告诉他,去中东部,去735组织 ,去那里找一个叫宁言的人。”
“他一定会帮助他。”
“所以,他去了,从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兰泽。”
程正则双目几乎失神,胸口因为剧烈的打击与过分激烈的情绪而起伏不定,他眼瞳赤红,头痛欲裂,耳边全是电磁音的耳鸣声。
喻承白还是那样温和的表情看着他,说:“你的太太,是一个非常聪明且极具野心的人。”
“一开始,她想要自由与安定,挣脱囚笼是她唯一的愿望。”
“后来她开始不甘心,凭什么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凭什么塞西尔家族的继承人不能是她?”
“凭什么金三角不能是她的?”
“m洲不能被她踩在脚下?”
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等着各方势力斗的你死我活,她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脏。
外面阴云诡谲,明枪暗箭,她坐在华丽的庄园里浇花养草,做她温柔内敛不敢轻易出门见人的贵太太,被富商娶来给人当后妈的花瓶摆设。
死去的小言是宁言跟morose心中深埋多年的刺。
这根刺扎了十几年,深深埋在肉里看不见,摸不着,只会在夜里无人时隐隐作痛。
忽然有一天,这根刺破出皮肉,让人看见了能够被拔出的希望——
小言在克里斯监狱。
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有了消息,宁言作为整个杀手界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为什么会深信不疑?
为什么就坚定认为对方一定在克里斯监狱?
为什么不觉得是陷阱?
“你弟弟程锦。”喻承白看着几乎是失魂落魄的程正则,轻声道:“他小时候应该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对吗?”
程正则好一阵才回神,抬头去看他,没有回答。
“在我接手之前,负责笼络整合中东联合会各方势力的人是顾九京,谭家一直有意拉拢他,尤其谭家原来的掌权人谭骓对他很是青睐,可他却与你更为交好。”
“因为……”
程正则看着他。
喻承白看似猜测,却是笃定的语气:“你弟弟是十三年前,他带回来的。”
“十年前。”程正则茫然道,“他带着一个男孩儿来见我,说是我弟弟,可我只知道我有个妹妹,生活在京城,我母亲死后就失联了……”
他皱眉,“顾九京告诉我,是个弟弟,只是担心程家夺权的时候被牵连,所以从小被打扮成女孩儿。”
“他说我弟弟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受到了惊吓,所以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
“他骗你。”喻承白说,“你弟弟就是宁言一直在找的人,是原本应该已经死在玫瑰岛的那个宁言。”
“他为什么要骗我?”程正则猛的抬头。
“因为你弟弟原本的‘死’,他也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