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回过神的时候,时铭已经走了有好一阵了。
扭头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时铭说他经纪人六点半就要来接他。
宁言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时铭走了快两个小时左右。
刚才时铭问了那么多,又说了那么多,宁言能记住的其实挺少,就记住了应激两个字。
应激……
没错,就是应激。
确实只有这两个字能解释他这么多年来,对喻承白的奇怪态度。
去年,时铭被他在娱乐圈的一个死对头表白,曾打电话问过自己,问他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
宁言当时向他分析了吊桥效应,说因为他们当时在玩密室逃脱,说他那位死对头将因为恐怖而产生的心跳加速,误当成了是对他的恋爱讯息,所以才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当年死里逃生,穿越茫茫丛林的他跟喻承白,又怎么算不上是吊桥效应呢?
几天几夜的相依为命,寂静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长夜,隔着火堆的无意间对视,温柔的笑意,跟假装若无其事避开的视线……
被死神追赶的恐惧,加上时不时的温馨,偏偏还有个孩子在身边。
这种时候真的太容易产生多余的情感了。
“那时候也真不怪我会误会。”宁言自言自语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谁不觉得是表白呢?”
反正宁言觉得是。
一直到离开丛林,离开南非洲,离开战地医院前,他都觉得喻承白那句话是想要跟他结婚。
宁言很纠结,很烦躁,很苦恼。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男人,自己之所以从那么多人里救了他,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而是因为他的弟弟喻黎,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
每一次对上喻承白温柔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那时候最想告诉喻承白的是,自己是个男人,真的没办法跟他结婚生子。
然后,视线就落到了贝贝身上,那个黑不溜秋,但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女孩儿。
孩子……
孩子这特么不是已经捡到了吗?
不需要喻承白或者自己生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宁言只给自己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就顺利接受了一切。
他在m洲见过太多男人跟男人的事情,从来也不觉得稀奇,自然也不觉得喻承白会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真的爱一个人,会在意性别吗?
反正宁言不会。
但,喻承白会。
这个哪哪儿都好,完美到宁言这样爱挑刺儿,都挑不出一丁点错误的男人,却在最不应该计较的地方,计较的非同一般。
——喻承白不喜欢男人。
不对,应该说这个男人有点恐同。
离开丛林的时候,他跟喻承白都身受重伤,喻承白的伤势尤为严重,几乎到了呼吸微弱的地步。
救援队从他怀里接走喻承白时,宁言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大雨倾盆而下,他用力攥住医生的手,凌乱湿透的额发下,是一双阴冷猩红的眸子:“我要他活着,他必须活着!听到了吗?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医生惊恐地看着他,随后,将目光投向他身后。
宁言折断的手臂,被人从后面强势握住,随后整个身体都被掀了过去。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疼传遍四肢百骸。
熟悉的暴躁声音从头顶传来,科雷在噼啪滚落的雨滴里大吼:“我还以为你当年真坠海死了,原来你他妈坠的是爱河是吧?为了个男人你跟我玩假死?!”
“滚……咳咳……滚!我自己的事情,他妈的轮得到你来管!放开!我让你放开!”
挥过去的拳头,被科雷轻松握住,死死压在膝下。
随后落下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
宁言的脸被打的稍稍一偏,满口腥甜,但他没有冷静的意思。
扫向科雷的眼神,从单纯的怒火转向了浓浓的恨意。
科雷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逼他去看围在旁边,看他们互殴的735成员,大声道:“生气什么?委屈什么?!看清楚今天来救你的人是谁!真他娘的当自己还是孩子吗?”
宁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眼神里依旧没有丝毫悔改,只有发泄不出的怒火跟骨子里的倔强。
科雷粗暴地拽着他的头发,又将人提起来,逼着他抬起头,让他去看血水里满地歪七扭八的可怖尸体,怒吼道:“看清楚你杀的这些人!这都是些什么人你他妈给老子看清楚!”
看清楚了,是南非洲政府的人,还有皇家佣兵团的人。
都是他杀的,他比谁都清楚是什么人。
都是一群畜生。
“地下城南北两区已经达成共识,已经开始议和了!m洲跟南非洲的局势也已经得到缓解,这个节骨眼上你把南非洲政府的人杀了?宁言,你他娘的怎么不直接死海里呢?!”
宁言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手撑着地,嘴里满是泥水。
他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爬起来。
身体受到的损伤已经严重超出常人所能忍受的地步,换了其他人,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
但他,还能固执地一遍遍重复爬起来的动作。
一遍遍摔回去,又一遍遍不要命地颤抖着用手撑起身体。
最终,在即将爬起的最后一刻,被科雷一脚踩了下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宁言疼的只能嘶嘶抽气,最后连呼吸声都快停了。
科雷蹲下来,半跪在他面前,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用力将他提起,盯着他的眼睛,问他:“冷静了吗?”
宁言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全是冰冷跟倔强。
“告诉我,这四年多的时间,去哪儿了?”
宁言张嘴,直接吐了他一脸血。
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