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拉着钟小小的手，像一对真母女似的，抹了把眼角的泪道：“娘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你以后少受点罪。”
钟小小抿着唇，压下心底的讥笑，跟冯氏一起酝酿感情。
冯氏抹着泪，有些不安地往院子外瞧。
三个孩子正带着莫战北套牛车。
三小只叽叽喳喳地在那“往左往左”“往后往后”，眼看着要成了，她家牛牛往前迈了两步没套上。
莫战北虽然不停在出错，但他力气大，一只手稳稳地就能托住车辙，没砸到牛。
冯氏看了嘴角直抽，若换成过去，从钟小小到东宝南宝都要被她骂一顿，可今日她可不敢造次。
钟小小也不解释，越解释越错，随她去想吧。
郑氏偷菜还有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是莫战北被作为“她家的”长工被村民们接受了。
钟小小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起，人住着她的棚子，还帮她抓了偷菜的贼人，大家伙都以为是钟小小雇来的。
周家兄弟晚上都是回家去住的，也不可能住在棚子里给人看的。
这块生姜的往后产出不少，是要找个人看着。
虽然之前有罗婆婆的插曲，但现如今就是莫战北这个“流民”就成了钟小小的“长工”。
冯氏道：“咱攒点力气，那日什么不良人都来了，你上头有人！怕他娘劳什子的…”
钟小小讷讷应了，心道，就算县太爷来了，对于地方宗族势力也是要礼敬三分的。
虽然她意不在抚恤银，但她还是有她的目标的，就是她想要立女户。
*
一刻钟后，莫氏祠堂。
“我滴闺女哎～你的命怎么那么——”
钟小小扯住冯氏的衣袖：“娘，你干嘛？不是说要攒点力气吗？”
冯氏放下哭天抹泪的绢帕，此时她、钟大山和钟小小刚一只脚跨步踏进莫氏祠堂。
祠堂上年长的族人都正襟危坐，就连莫老太也收起了泼劲，一脸肃穆地坐在右边上首位。
“娘，收着点。”钟小小在冯氏耳边小声道。
好像是放得太早了，冯氏抽抽达达道：“娘还不是为了你，给她们个下马威。”
转头一瞧钟小小，眼尾都是红的，脸色苍白，看着倒是比她悲伤得多。
这是钟小小特意画的，眼尾的红是沾了点胭脂淡淡画上的，昨晚上睡前喝了两大杯水，一大早起来眼皮都是肿的。
“这怎么？还没哭够啊？丧仪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那么伤心？”莫老太见她们母女窃窃私语，忍不住讥讽道，“族长，能议事了？”
钟小小他们坐到了堂上左手边，冯氏瞬间就觉着自己落了下风。
当初怎么会答应在莫氏祠堂谈判的？
这妥妥别人的地界啊。
莫族长摆了摆手，让人给上了茶。
莫老太耐着性子等茶都看上，堂上的气氛已犹如拉紧的弓弦。
“我儿的抚恤银应当由我这个当娘的处置，全部归于我们莫氏一族。
你进门后未曾生下一男半女，凭什么拿他的抚恤银？”
冯氏一听立时跳了起来，对着莫老太就是破口大骂，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
反观莫族长那边，几位族里的老人都不动声色，莫族长拿起茶盏，轻轻吹着茶碗上的浮末。
按说莫族长不该这么淡定才对，上回他儿媳妇可是和她约好，要与她三七分成。
难不成族长也暗地里与莫老太达成了协议，不管她与莫老太争得面红耳赤，他都是稳坐钓鱼台，利于不败之地啊。
这种情形可是于她不利。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不好了，族长，你家儿媳妇快不行了。”
莫族长捧着的瓷盏微微一晃，道：“慌什么，女人家生孩子的事，跑到祠堂来说什么？”
来传信的，应是族长家亲近的子侄，道：“稳婆让我来问一下，不知莫二娘子可否帮忙去看下。”
钟小小左看右看，道：“说的是我吗？”
莫族长将茶盏重重一放：“胡闹！莫二娘子年纪轻轻，怎会接生？”
钟小小心念电转，问道：“可是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那孩子也就是个半大小子，摇头道：“我听说是胎位不正，孩子的脚要先出来。”
“什么！”莫族长心中一紧，全没了方才的镇定，立时站了起来，“前几日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胎位不正？”
在坐的族人也都议论纷纷，胎儿头上脚下多半是凶多吉少，就算孩子能平安生下，产妇多半也是要丢掉半条命。
钟小小起身道：“我去看看。”
这会儿冯氏和莫老太也不吵了，莫老太拉住她：“他们家的事你去干嘛？快给我回来。”
冯氏也道：“你一个女儿家，孩子都没生过，少去那地方。”
“娘，我就去看看。”
钟小小人一走，祠堂忽地安静下来。
冯氏和莫老太互相看不顺眼，莫族长也坐不住了，跟着出去了。
钟小小一路小跑到莫族长家，还没走近就是一阵惨叫，生产的是莫族长的二儿媳妇。
“生了吗？”
钟小小挑帘子进去，稳婆会在这时找她，多半是因为产妇在生产时发生撕裂，需要她去缝合。
“还没有。”
稳婆刘氏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这要是撕裂得厉害，你可能缝合？”
产后大出血有许多原因造成，重度撕裂是其中一个。
钟小小之前因为缝针不需拆线，在乡里有些名气。
稳婆也是正巧听说莫二娘子今日就在大栖村，才灵光一闪，想请钟小小来看一下。
钟小小上前摸了一下肚子，孩子还是臀位，并不是像方才说的头上脚下：“你可给她推过肚子？”
刘氏道：'我师傅她老人家可以把胎位推正，但她人被员外家请去给他家媳妇保胎去了，一时半会儿也请不来。“
“保胎？那就是还没生？”钟小小挑门帘出去，让莫族长的大儿媳巧婶去请人。
巧婶还在犹豫，莫族长已经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道：“还等什么？拿我的名帖去。”
托莫战北的福，稳婆提的那位员外前几日刚来族里拜访过他。
员外得知莫站北得了佟将军的赞赏，激动不已。
乡里能出一位虎贲军，不仅是莫氏一族的荣耀，也是整个镇平县的荣耀，要给祠堂供奉一盏长明灯。
巧婶得了公公吩咐，立刻让人去找相公套车请人去了。
回到屋中产妇刚挨过阵痛，头上冷汗涔涔，钟小小给她喂了点红糖水道：”已经让你大嫂去请人了，我有一个法子能让胎位转正，你可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