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浙师大社区家属院沉在浓稠的黑里。路灯半死不活地亮着,在楼间投下几片昏黄的光斑,蝉鸣不知何时歇了,只剩风穿过防盗网的细缝,发出蛇信子般的“嘶嘶”声。
一楼赵健家的防盗门前,突然响起“咔嗒”一声轻响——像牙齿嗑在玻璃上的细碎震动。一根钢丝状的工具从门缝里探进来,在锁孔里来回游走,像只嗅觉灵敏的夜鼠,试探着每一道簧片的弧度。当钢丝抵住某个卡口时,锁芯内的反锁装置忽然“嗒”地松了扣,紧接着“啪”的脆响,猫眼玻璃迸裂成蛛网状,一只银灰色的机械手从破洞里伸进来,关节处泛着冷光,指尖精准扣住门把手,往下一压——大门“吱呀”裂开条缝,带着铁锈味的夜风灌了进来。
黑影贴着门框顿了两秒。客厅尽头的卧室里,赵健的鼾声隔着门闷闷传来,混着摇篮轻微的“吱呀”声,像某种危险的前奏。黑影收回机械手折叠好,橡胶手套戴上时发出“嘶啦”轻响,针管从口袋滑出,管口的液体在月光下凝成一滴,“嗒”地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湿痕,带着淡淡的乙醚味。
李晓红在噩梦里发抖。她梦见儿子的银铃铛掉进了血盆大口,黑影的翅膀遮住了窗户,孩子的哭声被撕成碎片,混着布料撕裂的“刺啦”声,一下下扎进耳膜。突然,一声极轻的“吱呀”——是摇篮晃动时床板发出的声响,她猛地睁眼,黑暗中,心跳声在耳边炸成鼓点。
“宝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一般,发不出声音来。她缓缓地伸出手,朝着旁边的摇篮摸去,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摇篮时,一股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红花小被子歪歪斜斜地挂在床沿,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她的心跳愈发急促,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被子里,却没有摸到那截肉乎乎的小腿。
恐惧如同一股冰冷的水,瞬间灌入她的脊椎,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啊!!!”她终于忍不住扯开嗓子尖叫起来,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屋顶。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去开灯。
赵健像被电击了一样,从床上猛地弹起,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原本放置摇篮的地方——那里竟然是空的!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后颈的汗毛也“刷”地一下全都竖了起来。
“孩子呢?”赵健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四处寻找。
刚一打开卧室门,一股凉飕飕的穿堂风就迎面扑来,卷着外头的潮气,直往他们身上灌。客厅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赵健和妻子顾不上这些,他们的目光被大门吸引住了——那扇门竟然微微敞开着,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绝望。他们来不及多想,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大门,然后“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地撞开了。
门外,夜色如墨,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赵健和妻子站在单元门口,焦急地张望着四周,试图找到孩子的身影。
突然,前方巷口的一个黑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个黑影正背着一个小小的身子,拼命地狂奔着。孩子的脑袋无力地垂着,仿佛失去了意识,而手腕上的银铃铛却在路灯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就像一颗随时会熄灭的小星星。
“把孩子放下!”李晓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那两条常年锻炼、肌肉线条分明的腿,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而那个黑影,背着孩子,步伐竟然比他们还要大,速度快如闪电,转眼间就像一阵风一样,窜进了胡同尽头那堵高耸的砖墙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闪,单脚猛地蹬在墙上,借着这股力量,他的身体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直地射向空中。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如同铁钩一般,牢牢地勾住了墙头,然后顺势一翻,整个人便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一般,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那堵高墙。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仿佛他早已对这堵墙的高度和结构了如指掌。他的动作不仅迅速,而且轻盈得如同一只受过专业训练的野兽,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那一刻,路灯刚好掠过孩子扬起的手,银铃铛的光刺得李晓红眼前发黑。她像失去了重心一般,身体猛地向前倾斜,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膝盖与坚硬的碎石地面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摩擦声。然而,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仿佛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此刻,她的胸口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形成了一个空洞。这个空洞里原本应该有一块最温暖的肉,那是她心中最柔软、最珍贵的部分,但现在却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虚。
赵健站在墙头上,焦急地张望着。他的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巷弄,试图找到那个让她如此痛苦的身影。然而,除了垃圾桶翻倒时发出的“哐当”声和远处传来的狗吠回音,巷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邻居们举着手机涌过来时,李晓红还跪在地上发抖,脚掌心的血渗进水泥地,晕开暗红的印子。体育学院院长的声音在发抖:“看见人长啥样没?是不是翻墙跑了?”
“太快了……太快了……”赵健喃喃自语道,身体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缓缓地靠着墙壁滑落下去。他的目光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盯着妻子脚掌上那触目惊心的鲜血,仿佛那不是血,而是他破碎的心。
那殷红的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健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妻子痛苦的呼喊声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忽然,一个画面在他的眼前闪现——儿子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晃着那串银色的小铃铛,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讲故事!”那清脆的叮当声,就像天籁一般,萦绕在赵健的耳畔。
然而,此时此刻,那串熟悉的铃铛声却如同被黑夜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赵健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他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一切。
“赶紧报警!”年轻教师的声音在寂静的家属院中显得格外突兀,他高举着手机,满脸惊恐地大喊着。手机屏幕散发的蓝光映照在他那原本就苍白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加骇人。
“新闻里说的没错,现在人贩子都带工具的……”他的话语在颤抖中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景象给吓住了。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阵警笛声突然从远处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似乎在诉说着某种紧急情况。
然而,这尖锐的警笛声却怎么也冲不散家属院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这里的人们都被突如其来的事件震惊得无法言语,谁能想到,这个保安 24 小时巡逻的小区,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失了一个仅仅两岁的孩子?
夜风掠过破碎的猫眼,发出细碎的呜咽。赵健家的大门还敞着,客厅的夜灯不知何时亮了,暖黄色的光里,摇篮还在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问:那个总戴着银铃铛的小人儿,到底去了哪儿?而地板上那滴可疑的液体,正随着水汽慢慢蒸发,只留下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味,证明这场噩梦,从来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