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烛台上的蜜蜡突然渗出黑纹,李昭阳指尖的密信在量子辐射中蜷成焦蝶。火焰跃起的刹那,他闻到了岭南荔枝蜜的甜腥——这是崔文鸢独有的信香,却混着铁锈味。火苗窜至三寸时,纸灰突然凝结成琉璃瓦当的轮廓,千片鱼鳞状纳米片从灰烬中生长,眨眼间拼出飞檐斗拱的骊山行宫,檐角铜铃摇晃着吐出淡金色的防御矩阵波纹。
“柳寒霜背叛了!”阿史那摩的金帐通讯器爆出刺耳鸣叫,李昭阳抬眼便见漫天矩阵节点化作带刺的麦根,那些本该守护行宫的能量束突然倒戈,如同巨蟒吐信般缠住行宫飞檐。纳米片组成的宫墙发出蛛网状裂痕,他握收割镰的手青筋暴起——这柄以司农寺古器熔铸的武器,此刻正震颤着指向地脉深处,那里沉睡着《汜胜之书》记载的蝗群,每只虫豸都携带着五姓七望的灭族诅咒。
“昭明台的星图有误!”崔文鸢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混着牡丹花瓣碎裂的轻响。李昭阳转头望去,只见她怀中的毒牡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花苞却胀大成血色石榴,“轰”地裂开时,三百架青铜投石机从果核里弹跃而出,每架机器的横梁都刻着《齐民要术》的驱虫咒文,投石器的皮囊里裹着泛着蓝光的石弹——那是用她的血培育的基因编辑弹药。
收割镰切入地脉的瞬间,李昭阳尝到了铁锈味的土腥。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先是细沙从石缝渗出,继而听见千万只虫足摩擦的沙沙声。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警告:“当司农寺的镰刀触地,便是蝗神睁眼之时。”第一只蝗虫破土时,复眼映出他苍白的脸,那菱形的晶格里游动着崔卢李郑王的族徽,每只虫豸都是活的基因锁,锁着门阀世家不愿示人的血脉秘史。
柳寒霜的防御矩阵麦根已经缠住行宫第三重飞檐,纳米瓦片在挤压下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李昭阳手腕翻转,镰刀划出半月弧光,蝗群如黑云过境般扑向麦根,虫嘴开合间,竟咬断了那些闪烁着银光的能量束。他听见柳寒霜的冷笑从矩阵深处传来:“李公子以为,用五姓的血咒能破我的机关?这些麦根,可是用武周屯田令的土魂养的。”
崔文鸢的投石机率先轰鸣。石弹击碎第一片麦根时,李昭阳闻到了熟悉的甜腻——那是荔枝蜜混着火药的味道。被击碎的麦根渗出乳白浆液,落地即凝成糖霜,眨眼间,方圆三光年的星域竟被重塑为武周禁苑:青砖铺地,朱漆回廊,远处可见太液池的波光,池边遍植着能吐火的丹荔树。
阿史那摩的金帐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连接母星的脐带光缆迸出火花,李昭阳看见那银白色的管道像被利齿咬断的脐带,断口处喷涌的不是营养液,而是暗褐色的粘稠液体——那是用突厥先民歌谣酿成的液态秘史。秘史泼洒在糖霜地面,瞬间长出布满倒刺的星舰丛林,每根舰桅都刻着狼首图腾,甲板上浮现出早已灭绝的突厥文战旗。
“他们想困死我们在历史里!”崔文鸢的毒牡丹已经完全枯萎,她随手将花茎掷向投石机,“看好了,这才是武周女子的手段。”三百架投石机同时转向,这次射出的不是石弹,而是裹着牡丹花粉的基因编辑箭。箭矢刺入丹荔树的瞬间,整座禁苑的荔枝突然炸裂,赤红的果肉化作火雨,浇灭了星舰丛林的倒刺,却在地面烙出“曌”字火印。
武则天的克隆体就在此时降临。九道身影从太液池底升起,每具躯体都穿着不同朝代的帝袍,最终在火光中合为一体。她手持的银河耒耜划破天际,耜尖带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泛着铅光的活字——那是《茶经》终极卷的反物质文字,每个字落入禁苑,都长出枝叶漆黑的茶树,叶片上凝结的不是露珠,而是能腐蚀时空的反物质液滴。
李昭阳的收割镰突然变得滚烫。他看着手中的农具逐渐软化,在反物质茶树的压迫下,竟化作贯通星域的农道运河。运河水浪卷着茶树砸向武则天手中的青铜犁碑,他听见克隆体的笑声混着千万个朝代的回音:“司农寺想以农道抗天威?当年汜胜之能灭蝗,不过是沾了汉室气数,如今——”
“如今的农道,是用五姓的血铺的。”李昭阳打断她的话,运河水突然泛起血色。他想起崔文鸢曾说过,五姓七望的基因锁里藏着最精纯的人皇血脉。蝗群突然转向,扑向反物质茶树,每只虫豸爆开时都炸出金色符篆,那是《汜胜之书》里记载的灭蝗咒,此刻却成了燃烧血脉的引信。
崔文鸢的投石机再次轰鸣,这次投出的是她的毒牡丹根须。根须扎进糖霜地面,瞬间开出万亩花海,花香混着荔枝火的焦甜,竟凝成实质的铠甲,覆在李昭阳和阿史那摩身上。阿史那摩的金帐秘史丛林突然疯长,缠住武则天的耒耜,那些用歌谣酿成的液体化作锁链,锁住了克隆体的动作。
武则天的克隆体发出不甘的怒吼,耒耜上的活字纷纷崩裂,反物质茶树开始自毁。李昭阳抓住时机,运河水化作万千条银蛇,缠住克隆体的四肢。他听见崔文鸢在通讯器里轻笑:“还记得荔枝蜜的味道吗?这是我用武曌的头发丝酿的,专克她的克隆体。”
最后的爆炸发生在太液池中心。荔枝火与反物质茶相撞,爆出漫天星屑,每颗星屑都映出不同朝代的农田:汉时的粟田,唐时的稻田,明时的棉田。李昭阳看着手中的收割镰重新凝结,镰刃上多了道荔枝红的纹路。柳寒霜的防御矩阵早已消散,远处的星空中,隐约可见昭明台的星图在重新排列。
阿史那摩的金帐传来液体晃荡的声音,他拎着酒囊走来,酒液里还飘着突厥秘史的残片:“下次再遇克隆体,记得先烧她的头发。”崔文鸢抛来一颗荔枝,果肉里还嵌着半块活字:“这仗打得真甜,比我酿的蜜酒还烈。”
李昭阳咬开荔枝,甜汁混着血味在舌尖炸开。他望着重塑的星域,远处的农道运河仍在流淌,每道水波里都映着蝗群振翅的残影。手中的密信残片突然发烫,未燃尽的字迹浮出:“荔枝星爆时,五姓血脉开。”他抬头看向天际,新的星图正在成型,而他们,不过是这盘大棋里的一粒粟米。
风从禁苑废墟中掠过,卷起最后一片牡丹花瓣。李昭阳握紧收割镰,他知道,下一场关于种子与血脉的战争,已经在银河的某个角落,悄然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