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峰回到赌场时,腕表上的数字正跳向二十三点零一分。彩灯灯光在雨雾里晕出暧昧的粉紫色,将赌场内晃得如同浸泡在葡萄酒里的玻璃罐。
赌厅中央的 21 点大台围得水泄不通。贾道士的酒渣鼻在灯光下红得像枚熟透的草莓,西装领口歪歪斜斜地翻着,露出脖颈间油乎乎的金链子。他左手捏着半把筹码,右手正抖巍巍地指向荷官手里的牌,两个徒弟赵铁柱和刘民东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三张脸都涨得通红,活像被扔进热水里的虾。
贾道士师徒三人此时已经输红眼了,什么风度,什么佛祖,什么爹娘都不记得,就是忘我的在 21 点大台边上喊吹吹边。
“吹!吹啊!” 赵铁柱的丸子头歪得快掉下来,右手捏着枚游戏币当铜钱晃动,“师傅肯定是黑桃 J!”
“阿弥陀佛……” 刘民东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公文包里的成功学书籍掉出一角,“这局要是赢了,咱们刚才输的全回来了……”
陈宇峰在旁边看了一会,就非常清楚台面上的形势了,贾道士手上已经没剩几个筹码了,而对面的荷官穿着红色清凉紧身衣,胸前十分丰满。而且她派牌的时候还故意向前弯起身子,胸前两团肉随着动作不停挤压摇晃,一边派牌还一边对着他们笑,每张牌都派得很慢,让贾道士师徒三人看得口水直流。
陈宇峰站在旁边望着眼前三人,无奈地摇头:“你们几个还真是色中饿鬼。” 他哪知道,先前给的筹码早被贾道士师徒挥霍一空,此刻他们玩的全是借来的筹码。
两个徒弟早就输光,输钱速度比师傅还快。起初贾道士还抠抠搜搜的,时不时偷摸使些小老千,陈宇峰那声喊,吓得他慌忙将出千道具一口吞下。没了作弊工具,贾道士反倒是想通了,变得豪爽 —— 反正花的是峰哥的钱,何必省着?可谁能料到,没了千术加持,他很快就输得精光。想找陈宇峰再借点时,却发现找不到陈宇峰了。
等陈宇峰返回时,贾道士早已欠下十万赌债,整个人还沉浸在温柔乡里浑然不觉。
贾道士刚接完荷官递来的牌,三个人紧张吹了后,笑嘻嘻地就继续要牌,这时陈宇峰突然喊住了他。
“等一下,这局不能再要了!” 陈宇峰挤到台边,目光扫过荷官涂着亮片的指甲,“道长,你还要牌吗?不如我帮你看看?”
贾道士浑身一激灵,抬头时三角眼弯成两条缝:“峰、峰哥!您可算来了…… 这把稳赢,您看这牌面 ——”
陈宇峰按住贾道士发抖的手背时,荷官涂着亮片的指甲正挂在牌堆上方。周围赌客的呼吸声像潮水般涌来,他听见贾道士喉结滚动的声音,混杂着远处老虎机的电子音。
“这局我来。” 陈宇峰突然拽起贾道士的后领,将他从皮质赌椅上拎开。红色绒面椅背上还沾着贾道士的汗印,陈宇峰坐下时,闻到一股混合着廉价香水和铜钱味的汗臭。
贾道士摇晃着扶住桌子,三角眼瞪得滚圆:“峰、峰哥?”
“让他代我玩!” 贾道士猛地一拍桌子,晃得筹码堆晃了晃,“我这双手今天犯太岁,峰哥的手可是开过光的!”
荷官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胸前的吊坠在灯光下闪过一丝银光。陈宇峰扫过桌面,红桃 7 和方片 5 躺在墨绿色的台布上,两张单牌组成的 12 点,在 21 点规则里堪称 “死亡开局”。
“分牌。” 他推了推袖口。
“分牌需要等额加注。” 荷官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两度,乳沟间的吊坠突然发出微弱的青光。
陈宇峰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推向前方,瓷白的筹码在台面上撞出清脆的响:“够吗?”
荷官发牌的速度突然加快,黑桃 A 与梅花 10 分别落在两张底牌旁 —— 红桃 7 + 黑桃 A=18 点,方片 5 + 梅花 10=15 点。
“继续分牌。” 陈宇峰敲了敲 15 点的牌面。
荷官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缝:“先生,分牌后只能再要一张牌。”
“我只要一张。” 陈宇峰的指节叩了叩赌桌边缘的铜制规则牌,“或者,你们想在客人面前出尔反尔?”
周围响起零星的议论声。巡场经理摸了摸耳麦,朝荷官微微颔首。她咬牙切齿地补牌,方片 J 精准落在 15 点牌面 ——5+10+J=25 点,爆牌。
“哦豁 ——” 贾道士发出驴叫般的笑声,“峰哥这手气绝了!”
“别急。” 陈宇峰指了指另一幅 18 点的牌面,“我要牌。”
荷官发牌的指尖明显发抖,红桃 q 轻轻落在黑桃 A 旁 ——7+A+q=20 点。她松了口气,露出胜利般的微笑,翻开自己的底牌:黑桃 6 + 梅花 K=17 点。
“我不要了。” 陈宇峰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荷官的笑容定住。
按照 21 点规则,庄家需补牌至 17 点以上。荷官咬着下唇摸出第三张牌:红桃 9——17+9=26 点,爆牌。
“庄家爆牌,闲家胜。” 荷官机器般推送筹码。
周围爆发出大声的惊呼。贾道士突然跳起来,双手握拳在头顶挥舞,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公鸡:“哇!峰哥是赌神转世啊!” 赵铁柱跟着怪叫,口水喷在台面上,刘民东推眼镜的手直抖,差点把镜片按飞。
贾道士师徒三人眼睛都亮了,扯着嗓子大声叫嚷,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猪似的。陈宇峰刚下台,这仨人就跟饿狼扑食一样,冲上去把筹码搂进怀里。
贾道士跟在陈宇峰后面兴奋地说:“峰哥,今晚没亏,我算过了,总共赚了三个筹码,嘿嘿。”
“走,去看看大傻怎么样了。” 陈宇峰带着贾道士三人挤向老虎机区域时,大傻正把三十枚代币一股脑塞进机器。他脸颊鼓着棒棒糖,眼神发愣地用力拍打着按钮,活像在给面团出气的面包师傅。娴姐站在旁边,帮大傻拍照。
“完了,完了,傻子怎么会玩呀,肯定得输,这傻子要把底裤输没了。” 贾道士摇头叹息。
话音未落,老虎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七颗樱桃在屏幕上连成一线,硬币像水流般涌出,大傻嘿嘿笑着弯身去捡,庞大的身躯却卡在机器与人群之间,逗得周围赌客哄笑。
老虎机的硬币还在哗啦啦地往外滚,贾道士膝盖上的灰都没拍干净,就猛地推了把赵铁柱的后背:“傻愣着干嘛!快捡钱!” 他冲刘民东挥了挥沾着硬币油渍的手,三角眼在镜片反光中眯成狡黠的细线。两个徒弟刚蹲下,贾道士已经蹭到大傻身边,油乎乎的手掌重重拍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金链子晃得叮当作响。
大傻还在对着满地板的硬币傻笑,贾道士却突然佝偻着腰凑到他耳边,活像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他搓着指尖残留的铜臭味,目光死死盯着大傻怀里的筹码堆,嘴角咧出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 右槽牙上的金箔在灯光下闪过一道贼光,那是去年骗了村口王寡妇的彩礼钱后镶的。
“大傻哥~” 贾道士的声音甜得发腻,比赌场女经理的嗓音还多出三分黏糊,“借我点行不……”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口偷偷抹掉大傻下巴上滴落的棒棒糖口水,手指却趁机勾走两枚滚到脚边的硬币,迅速藏进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