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环的夜景宛如一块被钻石切割过的黑丝绒，而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宴会厅，则是这块丝绒上最耀眼的那颗水钻。璀璨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洒在层层叠叠的香槟塔上，每一层杯沿都沾着政商界精英们精心计算过的微笑。
陆明远手里握着一只香槟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像极了某条贸易条款上尚未敲定的小数点。
“明远哥，你看那边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苏曼青端着一杯无酒精香槟，用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陆明远的袖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她左手无名指的钻戒，比她秘书的眼睛还亮呢。”
陆明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位女士正笑得花枝乱颤，发间的珍珠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股市K线图上某个微妙的转折点。
“曼青，你这职业病该治治了，”陆明远压低声音，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再这么下去，你看我领带的结，都会觉得是资本流动的拓扑结构。”
宴会厅的乐队正在演奏《玫瑰玫瑰我爱你》，萨克斯的音色黏糊糊的，裹着金钱与权力的甜腻。小张端着三文鱼塔塔路过，西装袖口还沾着早上熨烫时留下的糊痕——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晚宴，紧张得像只误入狼群的小奶狗，连领结都系成了红领巾的样式。
“陆总，苏姐，”小张凑过来，声音压得比蚊子叫还低，“我刚才听见隔壁桌的人说，内地那个‘巨无霸’能源集团的代表，正在跟香港商会的人聊码头吞吐量，聊得比聊自家祖坟风水还热乎。”
苏曼青闻言，眼神瞬间亮得像点开了手电筒。她晃了晃杯子里的气泡水，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巨无霸’？我今早查港股期货时，就闻到了一股钢铁和煤炭混着港币的血腥味。他们想拿cEpA的物流条款当跳板，把香港当成进军东南亚的中转站。”
就在这时，宴会厅角落传来一阵轻微的电子设备嗡鸣。林晓芸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台贴满二次元贴纸的笔记本电脑，嘴里叼着半根草莓味棒棒糖，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活像只正在啃胡萝卜的兔子。她面前的小茶几上堆着空奶茶杯和薯片袋，与周围的水晶吊灯和燕尾服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晓芸，注意形象，”陆明远端着空杯子路过，假装不经意地用脚尖踢了踢她散落的充电线，“你现在不是在宿舍打游戏，隔壁桌的大叔刚才看你屏幕的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入侵地球。”
林晓芸头也不抬，舌头把棒棒糖顶得腮帮子一鼓一鼓：“明远哥你不懂，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看他们穿得人模狗样，我穿卫衣牛仔裤，反而像个来送外卖的，谁会怀疑我在黑他们的局域网？”
她说着，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红色代码，像极了游戏里boss放大招前的预警。林晓芸瞳孔一缩，棒棒糖“啪嗒”掉在键盘上，黏住了回车键。“我去！防火墙升级了？”她小声咒骂着，手指在键盘上跳起了踢踏舞，“这帮老狐狸，居然在宴会厅的wi-Fi里埋了陷阱，差点把我的‘小云雀’程序抓包了。”
陆明远回到苏曼青身边时，正看见她用小勺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法式焗蜗牛。“明远哥，你说如果把cEpA的服务贸易条款比作这蜗牛，”她忽然开口，眼神狡黠，“那‘巨无霸’想撬的，是蜗牛壳里最肥美的那块肉，还是壳本身的关税优惠？”
“我看他们想连壳带肉一起吞。”陆明远拿起一块三文鱼塔塔，三文鱼的油脂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刚才小张说的码头吞吐量，恐怕只是个幌子。你还记得上周那份匿名邮件吗？里面提到的‘珠江口物流枢纽计划’，恐怕就跟‘巨无霸’的布局有关。”
苏曼青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蝴蝶：“你是说，他们想借着cEpA的‘零关税’政策，把香港变成内地能源产品的出口保税仓？这样既能绕过国际市场的价格管控，又能利用香港的金融优势进行期货对冲……”
“宾果！”陆明远打了个响指，差点碰掉旁边侍者托盘里的马卡龙，“所以今晚这场晚宴，表面是香槟和鱼子酱，底下全是刀光剑影。你看那位穿香奈儿的女士，她刚才跟‘巨无霸’的代表碰杯时，我注意到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但仔细看，海平面上多了一艘货轮的剪影，跟‘巨无霸’旗下的运输船型号一模一样。”
两人正低声讨论着，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只见林晓芸抱着电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差点撞翻路过的巧克力喷泉。她的脸颊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棒棒糖都忘了捡。
“芸芸，怎么了？”陆明远和苏曼青同时走过去，只见林晓芸的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像一片正在疯狂生长的电子苔藓。
“我……我好像挖到宝了！”林晓芸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点向屏幕右下角，“刚才绕过防火墙后，我在宴会厅的后台系统里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名字叫‘甜点菜单’——你们说，哪个傻子会用这种名字藏机密文件？”
苏曼青凑过去一看，只见文件夹里果然躺着几个加密文档，命名分别是“草莓拿破仑”、“芒果班戟”、“提拉米苏”。
“有意思，”她轻笑一声，“这是用甜点当暗号呢。芸芸，能解码吗？”
“小菜一碟！”林晓芸重新坐回沙发，刚才的慌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黑客特有的自信，“给我十分钟，保证把他们的‘甜点’变成‘黑暗料理’……呃，不对，是变成我们能看懂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U盘，上面挂着个q版龙猫挂件。陆明远看着她熟练地插入U盘，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还穿着高中校服，在电脑前破解学校的成绩系统，嘴里叼着辣条，跟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对了明远哥，”林晓芸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黑进系统时，我还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宴会厅的灯光控制系统居然跟音响系统联动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把灯光调成迪斯科模式，再配上《最炫民族风》的音乐。”
陆明远和苏曼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无奈又想笑的表情。“晓芸，”陆明远揉了揉她的头发，“咱们今晚的目标是情报，不是把晚宴变成蹦迪现场。等拿到资料，回去给你买十杯奶茶当奖励。”
“二十杯！”林晓芸讨价还价，手指却没停下，“而且要加双倍珍珠和波霸！”
就在林晓芸与电脑屏幕斗智斗勇时，宴会厅中央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巨无霸”集团的代表，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端着酒杯走向香港商会的会长。他的皮鞋擦得锃亮，反光里都能看见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地毯上敲下一个商业印章。
“李会长，久仰久仰，”中年男人的声音洪亮，带着北方口音的厚重，“这次cEpA的签署，可是给我们内地企业和香港市场架起了一座金光闪闪的桥啊。”
香港商会的会长是位银发老太太，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笑容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王总客气了，桥要两边一起搭才结实。听说贵集团最近在珠三角的物流布局颇有新意，不知道是否有意借香港的东风？”
两人的对话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太极推手，每一个字都裹着糖衣，底下却藏着试探的锋芒。陆明远站在不远处，假装在看墙上的油画，耳朵却竖得像兔子。他看见苏曼青端着一杯果汁，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们，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活像一只准备捕捉猎物的猫。
“王总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做点小本生意，”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着，抬手拍了拍会长的肩膀，“要说借东风，还得看香港的金融市场。您看这cEpA里的金融合作条款，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绿色通道啊。”
他的话音刚落，苏曼青忽然“哎呀”一声，假装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了中年男人的西装袖口上。“哎呀真抱歉！”她连忙拿出纸巾擦拭，语气里满是歉意，“我手滑了……”
“没关系没关系，”中年男人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小事一桩。”
陆明远在心里暗暗给苏曼青点赞——这招“美人计+意外干扰”用得恰到好处，既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又能近距离观察中年男人的反应。果然，在苏曼青道歉的间隙，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中年男人西装内袋露出的一角文件，上面隐约能看到“码头”、“吞吐量”、“cEpA附件”的字样。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林晓芸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欢呼。“搞定！”她举起U盘，像举着胜利的旗帜，“‘草莓拿破仑’是‘巨无霸’的香港投资计划书，‘芒果班戟’是他们跟几家本地企业的秘密协议，‘提拉米苏’……呃，居然是他们内部的通讯录，连司机的手机号都有！”
陆明远和苏曼青快步走过去，林晓芸已经把文件拷贝到了陆明远的加密硬盘里。“芸芸，干得漂亮！”苏曼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回去就给你点二十杯奶茶，再加十份双皮奶！”
林晓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不过明远哥，我在解码的时候发现，这些文件里提到了一个‘影子账户’，好像跟香港某家老牌银行有关。他们想通过cEpA的金融条款，把资金流动做得像奶茶里的珍珠一样，看起来分散，其实底下全连着线。”
陆明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影子账户？”他低声重复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硬盘外壳，“看来‘巨无霸’的野心比我们想的还要大。他们不仅想拿物流条款当跳板，还想染指香港的金融市场，用cEpA做掩护进行资本运作。”
苏曼青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样一来，一旦他们的计划得逞，香港本地的中小企业就会被挤压得像压缩饼干。明远哥，我们得在明天的谈判里，把这颗‘雷’提前排掉。”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了宴会厅中央的讲台上。主持人微笑着宣布：“各位来宾，感谢大家出席今晚的招待晚宴。明天，我们将共同见证cEpA协议的签署，这将是内地与香港经贸合作的又一个里程碑……”
掌声响起，陆明远看着台上闪烁的镁光灯，又看了看手里的加密硬盘，忽然觉得今晚的香槟塔，倒映出的不止是灯光，还有无数交织的利益与博弈。他转头看向苏曼青和林晓芸，苏曼青正整理着裙摆，眼神坚定，而林晓芸则偷偷把最后一块薯片塞进嘴里，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极了游戏通关后的满足笑容。
“好了，”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像按下了某个启动按钮，“晚宴结束，该回去做‘ homework’了。芸芸，把‘甜点’打包好，我们回去慢慢‘品尝’。”
“收到！”林晓芸麻利地合上电脑，把U盘塞进兜里，背包带子一甩就扛在了肩上，“明远哥，苏姐，我们是打车回去还是坐游艇？我刚才黑进酒店系统时，看到他们地下车库停着好几辆限量版跑车呢……”
“打住！”陆明远和苏曼青异口同声地喊道，看着林晓芸眼里闪烁的“黑客之光”，忍不住相视而笑。
走出酒店大门，香港的夜风带着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明远抬头望去，维多利亚港的灯火璀璨，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他知道，今晚的暗流涌动只是开始，明天的谈判才是真正的战场。
但只要身边有苏曼青这样敏锐的“猎手”，有林晓芸这样靠谱的“黑客兔”，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能笑着闯过去。
“明远哥，”苏曼青忽然开口，指着远处一艘正在靠岸的货轮，“你说那艘船上，装的是真的集装箱，还是‘巨无霸’的‘甜点’？”
陆明远笑了笑，掏出手机叫车：“管它装的是什么，只要我们手里有‘菜单’，就能把这桌‘大餐’重新摆盘。对了芸芸，回去路上记得把那二十杯奶茶的订单发给我，要备注‘多加冰，少糖，双倍珍珠’——就像我们明天要给‘巨无霸’的谈判条件一样，清爽利落，直击要害。”
林晓芸闻言，笑得露出了小虎牙，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敲打着，像是在编写下一段破解代码。而远处的海平面上，黎明的第一缕光正悄悄爬上天空，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镀上了一层温柔又充满挑战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