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玄尘的后颈又烫了几分。
他盯着茶几上归墟阵残篇里渐渐渗开的血渍，那片梧桐叶已经彻底融进制图绢帛，像道狰狞的伤疤。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滚动，\"同化进度66%\"的电子音混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轻笑，像根细针戳着他的神经。
\"定位器频率调好了。\"苏婉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她垂着眸调整设备，发梢扫过耳后新添的红痕——那是今早被天机阁守卫的雷符擦到的。
玄尘记得当时她咬着唇没吭一声，现在却突然开口：\"刚才那声鸟叫......像不像青鸾？\"
他的手指在阵图上顿住。
青鸾是他吞噬南明离火时诞生的器灵，按理说该被困在归墟深处。
可系统里那道轻笑......玄尘摸了摸后颈凸起的阵纹，那是周天星辰阵觉醒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沿着脊椎往肩胛骨攀爬，\"可能是天机阁养的信鸽。\"他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苏婉没接话。
她把定位器推到他面前，屏幕上的绿色进度条正从87%跳到88%。\"契合度到90%需要半小时。\"她低头检查线路，发顶翘起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但陆飞的天机盘亮成那样......\"
\"他在算我的死期。\"玄尘突然笑了，指尖划过阵图上最后一道锁。
那是用金箔勾勒的北斗七星，每颗星的位置都对应着三界灵气节点。\"但他不知道，我吞了他师傅的天机推演术。\"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吞噬天机阁《星轨演算法》，获取目标气运3%。\"他盯着苏婉耳后的红痕，喉结动了动，\"等会我先进去，你在外围盯着。\"
\"不行。\"苏婉猛地抬头，定位器的蓝光映得她眼尾泛青，\"上回你暴走吸干灵脉，要不是我用因果线缠住你......\"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至少让我跟着。\"
玄尘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远处天机阁的紫黑云团还未散去。
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高阶气运波动，建议终止行动。\"他后颈的阵纹又爬高半寸，烫得他皱了皱眉——这是混沌悟性要暴走的前兆。
\"九点整。\"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微型炸弹，金属外壳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你在东墙第三棵槐树下等，我破坏节点后会放信号弹。\"不等苏婉反驳，他已经走到门口，回头时眼尾的阵纹闪着微光，\"相信我，这次不会失控。\"
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
玄尘贴着天机阁朱红的外墙，指尖轻轻碰了碰墙沿的避雷阵。
系统立刻开始解析，无数金色符文在他眼底闪过——这是他吞噬雷劫阵时觉醒的\"雷纹解析\"能力。
墙内传来守卫的脚步声，他屏息退进阴影，后颈的阵纹随着心跳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防御阵是改良版两仪四象。\"系统提示音变得急促，\"检测到阵眼在主殿地下三层。\"玄尘摸出微型炸弹，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他记得苏婉调试定位器时说过，这个节点连接着天机阁所有推演设备，炸了它，陆飞的天机盘至少三个月没法用。
守卫的脚步声渐远。
玄尘指尖按在墙上，混沌悟性瞬间暴走。
他能清晰看见阵法的脉络，像无数发光的线在墙体内交织。\"吞噬开始。\"系统音刚落，他后颈的阵纹突然窜到耳后，疼得他闷哼一声——这是吞噬高阶阵法的代价。
墙内的避雷阵突然发出蜂鸣，他咬牙加快速度，直到最后一根光绳被\"吞\"进识海。
\"阵眼解析完成。\"系统提示音恢复平稳，\"同化进度68%。\"玄尘抹了把额角的汗，墙上的阵法已经彻底失效。
他翻进墙内，顺着记忆中的路径往主殿跑。
路过演星台时，他瞥见陆飞的房间还亮着灯，窗纸上投着个伏案的影子——那是在算他的命吗？
他低笑一声，脚步更快了。
地下三层的铁门挂着九连环锁。
玄尘摸出从苏婉那顺来的细铁丝，混沌悟性再次运转。
锁芯在他眼里变成透明的，弹簧和卡齿的位置清晰可见。\"咔\"的一声，锁开了。
他推开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正中央的青铜祭坛上，七盏长明灯映着刻满星图的石壁——这就是节点所在。
微型炸弹的计时器开始跳动。
玄尘把炸弹按在祭坛底部，手指在引爆键上顿了顿。
系统突然弹出乱葬岗的画面，那些被他吞噬气运的修士怨灵在画面里张牙舞爪。\"同化进度70%。\"提示音里又混进那道轻笑，\"小友，你以为毁了节点就能逃？\"
他的瞳孔骤缩。
后颈的阵纹已经爬到鬓角，烫得他几乎要喊出声。
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按下引爆键。\"才刚开始呢。\"他轻声说，转身往出口跑。
\"轰——\"
爆炸声在身后炸响。
玄尘撞开铁门时，火光映得他半边脸通红。
他回头看了眼，地下三层的窗户正往外冒黑烟，长明灯的光被火光压得黯淡。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尖锐：\"检测到异常气运波动，建议立即撤离！\"
东墙第三棵槐树下，苏婉攥着通讯器的手在发抖。
她望着天机阁方向腾起的火光，瞳孔收缩成针尖。
远处传来守卫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按在通讯器的发送键上——只要一按，玄尘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快跑。\"她对着通讯器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火光映着她耳后的红痕，像朵开得太艳的花。
苏婉的通讯器在掌心震得发麻，她对着麦克风重复的\"快跑\"被爆炸的轰鸣撕成碎片。
直到看见那道黑色身影从火光里撞出来，发梢沾着火星，她才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碰到玄尘的衣袖，就被他反手攥住往巷子里拽。
\"走！\"玄尘的声音带着喘息，后颈的阵纹已经爬到耳尖，皮肤下的灼热透过衣领烫着苏婉的手背。
她这才发现他额角的血痕——刚才撞铁门时蹭的，混着汗珠往下淌，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身后传来守卫的呼喝，手电筒的白光刺破夜色。
玄尘拽着她拐进死胡同，墙上的青苔滑得她险些栽倒，却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托住腰。
系统提示音在他识海炸响：\"检测到追踪符，距离50米。\"他咬了咬牙，混沌悟性瞬间展开——墙角堆着半袋受潮的水泥，旁边是锈迹斑斑的落水管。\"踩我肩上。\"他蹲下来，后颈的阵纹因为用力而扭曲成刺目的金红。
苏婉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她踩上玄尘的肩时，能听见他喉间压抑的闷哼——那是阵纹灼烧肌肉的痛。
等她翻上围墙，伸手去拉他时，却见他仰头对她笑，眼尾的阵纹在夜色里像团活过来的火：\"我数三秒，跳。\"
\"一——\"守卫的脚步声近了。
\"二——\"苏婉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玄尘突然松手。
苏婉惊呼着向后仰倒，却在坠地前被他拦腰抱住，两人滚进围墙另一侧的垃圾堆。
腐菜叶的酸臭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焦味，她听见他在耳边说：\"他们追的是刚才那条路。\"
果然，守卫的脚步声从头顶的围墙外跑远了。
苏婉这才发现玄尘后背的衣服被水泥袋刮破了，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阵纹正沿着脊椎往肩胛骨蔓延。
她伸手去碰，被他抓住手腕：\"别碰，烫。\"
\"你在发烧。\"她的声音带着颤音。
\"系统在烧。\"玄尘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糖纸，\"刚才在节点那顺的，甜的。\"他把糖塞进她嘴里，自己靠在破砖堆上，望着头顶的星空。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同化进度72%。\"那道轻笑这次清晰得诡异，\"小友的火，快烧到心尖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婉舔着嘴里的水果糖，突然抓住他的手：\"刚才在通讯器里，我听见系统的声音了。\"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像......像有人在看我们下棋，还在笑。\"
玄尘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天机阁方向依旧未散的紫黑云团——那是天机阁主的气运在翻涌。
系统突然弹出画面：青铜棋盘上，一颗白子被黑子碾碎，碎渣里渗出暗红的血。\"那老东西醒了。\"他低笑一声，后颈的阵纹突然剧烈跳动，疼得他攥紧了苏婉的手，\"该回安全屋了。\"
安全屋的白炽灯还是嗡嗡响着。
苏婉翻出医药箱时，玄尘已经脱了上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
后颈的阵纹像条活过来的金蛇，从颈椎爬到右肩，所过之处皮肤泛红，还起了细小的水泡。
她蘸着消毒水的棉签刚碰上去，他就猛地一颤。
\"疼？\"她放轻了动作。
\"不是疼。\"玄尘盯着茶几上的归墟阵残篇，\"是痒。
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他转头看向她，眼尾的阵纹随着动作闪了闪，\"苏秘书，你后悔跟我搅和吗？\"
苏婉的手顿在半空。
她想起今早被雷符擦过的耳后红痕，想起刚才在围墙上他托住她腰的温度，想起通讯器里那句\"快跑\"——那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后悔的话，\"她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昨晚就不会帮你调定位器了。\"
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起来：\"检测到高阶气运波动，距离3公里。\"玄尘猛地站起，阵纹因为动作扯得皮肤生疼。
他抓起茶几上的阵图塞进怀里，对苏婉伸出手：\"走，天机阁的老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安全屋的门被踹开。
冷风灌进来，吹得归墟阵残篇哗啦作响。
门口站着个穿墨绿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攥着半块破碎的星盘——正是天机阁主。
他的目光扫过玄尘后颈的阵纹，瞳孔缩成针尖：\"好个周天星辰阵灵，连我的推演术都敢吞！\"他抬手掐诀，星盘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今天就送你回归墟！\"
玄尘把苏婉护在身后。
混沌悟性瞬间暴走，他能看见天机阁主周身的因果线——那些金线里缠着无数血丝，是被他吞噬气运的修士怨灵。
系统提示音疯了似的尖叫：\"同化进度75%！\"那道轻笑却突然变成了冷笑，\"小友，该你下棋了。\"
\"婉婉，\"玄尘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往东边跑，我拖住他。\"
\"不行！\"苏婉攥住他的衣袖，\"上回你暴走......\"
\"听话。\"他转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阵纹的热度透过皮肤烙在她眉心，\"等我解决了老东西，带你去吃巷口那家糖粥。\"
天机阁主的法诀已经完成。
玄尘后颈的阵纹突然窜到锁骨，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他望着苏婉跑远的背影，摸出怀里的微型炸弹——最后一颗。\"老东西，\"他扯着嘴角笑，\"尝尝被吞噬的滋味？\"
夜色更深了。
苏婉躲在巷口的垃圾桶后，望着安全屋方向腾起的紫光。
她的通讯器在掌心发烫，屏幕上显示着玄尘的定位——还在安全屋，还在。
风里飘来焦糊味，她摸了摸眉心那点余温，突然想起今早玄尘说的话：\"等打完这仗，带你去看青鸾。\"
安全屋内，天机阁主的星盘碎片扎进玄尘左肩。
他却笑得更欢了，阵纹顺着伤口爬进老者的手腕。
系统提示音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那道轻笑还在：\"同化进度80%。\"玄尘望着老者惊恐的眼神，轻声说：\"该我算你的死期了。\"
当苏婉再找到玄尘时，他正靠在废墟里，怀里抱着半块烧焦的阵图。
后颈的阵纹终于不再跳动，却更深了，像用金漆烙进了骨头里。
他抬起头，眼尾的阵纹闪着微光：\"老东西跑了，受了重伤。\"他把阵图递给她，\"这是他的命盘残片，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苏婉蹲下来，帮他擦掉脸上的血。
\"潜入天机阁核心。\"玄尘的手指按在她手背上，\"他的命盘在主殿最底层，毁了它，这场因果就算了了。\"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后颈的阵纹突然又烫了几分，\"不过婉婉，明晚可能......\"
\"我跟你一起。\"苏婉截断他的话。
她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今早被雷符擦过的耳后红痕——现在那红痕淡了，却在她心里烙下了更烫的印记。
夜色终会再次降临。
那时，两个被因果线缠在一起的人，将踩着满地星光，走向天机阁最深处的黑暗。
那里藏着玄尘要的答案，藏着苏婉要的结局，也藏着那道轻笑背后，最后一张未掀开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