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魏秋容见到柳飘飘突然失态，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她虽然不清楚柳飘飘为何变成这般，但他正好可以借此避开盛显奕的问话，倒也省了些许功夫。
“母亲，太后在问你呢。”
顾含霜也察觉到了柳飘飘的异常，恍惚间好似想到了什么。
她就说母亲为何会变成刚才那样，竟然是是中邪不成。
可柳飘飘像是没听见两人的话一般，双手死死抱头，身子止不住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那双被金色侵染的双眸闪过一丝全然不属于她的迷茫与惊恐。
殿内众人被这个变故打断，瞬间哗然，方才还争锋相对的母女，此刻一人变成这副怪异的模样，谁都摸不清头绪，让人后背生起凉意。
穆殊目光微凝，她不清楚柳飘飘发生了什么突然反口咬定武定侯府，此刻又表现出这副怪异痛苦的模样。
穆殊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盛显奕一眼，见陛下神色依旧面色平静，内心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不出她所料，陛下对这种情况了然于胸，肯定已经洞悉了这其中的关键。
不过，大嫂不是在入殿之前，交代自己静观其变，可过了这么久，大嫂为何迟迟没有进来殿中？
想到此处，穆殊微微蹙眉，内心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柳氏突发异状，想来是收到了惊吓。”
“来人，先带柳氏去礼部尚书府安置的院落。”
“待她清醒后，让她同礼部尚书一同前来问话。”
盛显奕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扣击，节奏沉稳，像是在为这场闹剧定调，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盛显奕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凌影隐匿身形的方向，嘴角弯曲露出一抹弧度。
还得是仲父啊！只是轻轻出手，就化解的天道的对柳飘飘的控制。
要不是人道有规，自己在决战之前不要轻易出手，哪里还有功夫陪着这群人在此浪费时间。
———
【宿主，小皇帝这是发现我们了？】
001眉头一挑，语气带了一点紧张。
虽然它没有那种不能被外人看见的禁忌，但冷不丁的被人发现，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发现我了，但没有发现你。】
凌影语气平淡，毫不在意的说道。
【？】
【宿主，这不应该啊？】
001一头雾水，看了看凌影，又看了看盛显奕。
【以宿主化神圆满的境界，再加上宿主身上的碧影青虚扇，这方世界除了毁灭，天、人二道之外，哪怕盛显奕是一线生机，只要宿主想隐藏，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001思维风暴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大惊小怪。】
【001，盛显奕如今已是炼虚境。】
【再加上我和一线生机之间冥冥中的因果，被他发现，再正常不过。】
凌影收回手，打开碧影青虚扇，飘絮就这么漂浮在扇边，仍在持续汲取柳飘飘身上的天道之力。
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特意去隐藏自身的气息。
【宿主，那接下来……】
001看着凌影不在意，飞到了凌影的肩膀上落下，安心当起了看客。
【接下来，盛显奕布的局，该收网了。】
【等着看戏就好。】
凌影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殿外的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大戏迎接最终一幕的前奏，奏响乐曲。
高义已经和邓华汇合，两人互换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朝着武定侯府的安置之处而来。
而隐藏在无极宫的毁灭魔神此刻也有所察觉，朝着别苑方向看了一眼。
又失败了！
秦雅！康王！许墨尘！这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不过凌影，盛显奕，尔等也别高兴的太早，未至最后一刻，鹿死谁手也犹未可知。
———
“真的要撤吗？”
“可我还没有见到陛下。”
魏雨萱看向手中的神天笔，看向武定侯府安置之处，面上露出一丝不舍。
她后续并没有跟随众人进去凑热闹，但她用神天笔透过柳飘飘的双眼，也得知了殿内发生的一切。
神天笔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似乎在和魏雨萱传达什么。
“我知道了。”
“陛下，后会有期。”
魏雨萱点了点头，同意了神天笔的话，手中提起一位贵妇，身形快速消失在原地。
要是穆殊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看出，魏雨萱手中之人，正是穆殊的大嫂，平阳侯穆埕的妻子夏娴。
———
嬷嬷上前欲要扶起柳飘飘，却被柳飘飘猛的甩开。
“不是我…霜儿…”
“是它控制我的…是它…”
“霜儿，原谅…母亲。”
柳飘飘眼神涣散，目光在顾含霜身上扫过，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
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其中的恐惧不似作伪。
“母亲。”
顾含霜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看着母亲突然间疯魔的模样，内心五味杂陈，有惊愕，有疑惑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它？”
“它是谁！”
苏明彦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沉声追问。
“金色，好多金色。”
“别过来…霜儿…”
柳飘飘却像没听见一般，猛烈的开始挣扎，嬷嬷都差点拉不住她。
还好穆殊，见此情形，身形一动，干脆利落的一掌拍晕了柳飘飘。
魏秋容脸色铁青，柳飘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打乱自己的计划。
她原本还指望柳飘飘指证顾含霜和穆棋的事情，进而彻底坐实武定侯府通敌的罪名。
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穆殊，你竟敢擅自行动，柳氏正要说道关键之处，你却将其打晕。”
“究竟是何用心！”
太后想着不能坐以待毙，猛的朝着穆殊发难。
“太后息怒。”
“柳氏状若疯魔，言语混乱，此刻强行此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不如待他神情清明，再问不迟，免得错听误信，扰了陛下和在场诸位的判断。”
穆殊不吭不卑，语气平静无波的回答。
“侯夫人好身手。”
“如此处置倒也妥当，柳氏此刻神志不清，强行问话也难有结果。”
盛显奕打断了正欲再说些什么的太后，目光在穆殊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移开。
不愧是是出身武将世家，如此一手，哪怕陆彻在修炼十年，也不及也。
“魏小姐，苏卿和百里卿的问话，你尚未答全。”
盛显奕轻叩扶手，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把话题因为柳飘飘的变故再次拉了回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魏雨汐喉头滚动，鬓角已经流出了细汗，她方才情急之下搬出已经故去的兄长魏风锦，试图堵住众人之口。
没想到苏明彦和百里绝步步紧逼，现在连陛下都不肯松口。
‘旧友’的身份是绝对不能说的，她要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是陛下的邀约，必会落下一个窥视帝踪的罪名。
可自己所说不出个所以然，‘深夜赴约’朝成了无源之水，自己刚才说的一切便不攻自破。
“臣…臣女不知信差是谁，信就是突然出现的。”
“旧友说此事事关重大，只能与臣女一人言说，还请陛下恕臣女不能透露他的名讳。”
“那人…那人身份敏感，一旦暴露，在场众人恐会惹来杀身之祸。”
魏雨汐的声音发颤，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太后，又看了看盛显奕。
父亲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母亲为何一言不发，魏雨汐想到此处看了郑予瑶一眼。
“身份敏感？”
“比魏公子死因更敏感，还是比侯府通敌更加敏感？”
“魏小姐如今还在含糊其辞，说的话未免太牵强了。”
百里绝冷笑一声。
“百里大人此言有理，魏小姐还危言耸听，说那人的身份暴露会让我等惹来杀身之祸。”
“魏小姐该不会是想说约你赴约的是陛下吧！”
苏明彦这话一出如同一道惊雷，炸的殿内众人呼吸一滞，殿内瞬间变得针落可闻，只能听到皇帝轻叩扶手的声音。
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向盛显奕的方向。
这一次，魏秋容没有出声斥责苏明彦，反而转身看了看皇帝。
连皇帝都没有出声斥责苏明彦，她再胡搅蛮缠下去，恐怕自己都会被拖下水。
此刻，她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她算计好了一切，偏偏没有算到魏雨汐私自出了院落还和武定侯府一男妾牵扯到一起。
现在更是和皇帝有所牵扯，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母族之人这么有主意！
齐王如此，自元青深夜入宫谋逆开始，齐王就装作被人刺杀，刻意隐藏自身。
魏风锦如此，明明交代过让他不要去狩猎，却偏偏不听劝告，最终身死。
魏雨萱亦是，自己都算计好了，以老夫人为媒介，和武定侯府陆琳缔结婚约，最后也不了了之。
现在魏雨汐居然因为一封突然出现的信笺，就失了分寸，她是在谋划让汐儿成为皇后，可谁教的她如此不知矜持！
“苏大人休要血口喷人，您怎能，怎能如此攀扯陛下！”
“臣女绝无此意！”
魏雨汐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吓得立马跪在当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完了！苏明彦这是要把自己朝着绝路上逼啊！
她刚才思索了一会，本来还打算在适当的时机把这个消息说出来。
可现在从苏明彦的口中道出，事情就变味了。
“哦？”
“魏小姐觉得苏卿在污蔑于你？”
盛显奕总算出声了，他的面上不见任何波澜，轻叩扶手的节奏未变。
盛显奕此刻已经明白，苏明彦说的或许是真的，有人借他的名义把魏雨汐约了出来。
以他现在炼虚境的修为，想要清楚事件的始末自然易如反掌，只不过觉得没有必要，这才没有动用法术。
可现在都被人攀扯到自己身上了，真当他盛显奕还是傀儡不成！
要说这整个大盛，唯有自己可以配的上仲父，其余想打自己主意的人都该死！
盛显奕眸中灵光一闪而过，瞬间就清楚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好一个魏家庶女魏雨萱，好一个天道！
他本来以为天道只留了柳飘飘这个暗手，没想到啊，没想到。
天道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恶心自己！
盛显奕此时也发现玉玺中天道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在了。
“臣女不敢！”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那旧友身份确实敏感，但绝非陛下。”
魏雨汐这次是真的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却偏偏想不出能自圆其说的理由，只能一味的重复强调‘敏感’二字。
“魏小姐既说不是陛下，那可否告知。”
“此人是朝臣，是外戚，还是…异族！”
百里绝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看向魏雨汐，还特意加重了‘异族’二字。
百里绝和苏明彦配合默契，接力对魏雨汐步步紧逼。
魏雨汐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说朝臣？满朝文武谁有那个胆子敢深夜约见辅国公府嫡小姐。
说外戚？如今大盛最大的外戚是魏家，总不能说是父亲或者兄长吧？嫡亲兄长已死，父亲一直没露面，庶兄长此刻在奉天城。
说异族？那岂不是坐实了自己，乃是魏家，甚至太后与异族勾结？那她们刚才针对武定侯府的说辞，就变成了构陷忠良了。
魏雨汐抬头看向盛显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明白了。
苏明彦和百里绝如此胆大妄为，步步紧逼，都是陛下默许的。
所谓的问话，不过是一步步剥离自己的伪装，把魏家一网打尽！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如今这大盛除了陛下，能符合自己说的身份的，唯有一人……
“魏小姐，那人到底是谁，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思索良久，都没有回答百里大人的话。”
苏明彦一直在观察魏雨汐的表情，发现魏雨汐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赶忙出声打断。
“陛下，恕臣再次冒犯，斗胆猜测一二。”
“按照魏小姐的说法，这大盛境内除了陛下，只有一人能让魏小姐讳莫如深了。”
苏明彦仿佛看穿魏雨汐一般，语气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不！
魏雨汐听到苏明彦的话后，瞬间意识到苏明彦打算说什么，刚要出声阻止，却发现来不及了。
“魏小姐说的那人只能是…”
“当今一字并肩王了。”
苏明彦说完后目光扫过殿内，最终定定格在奉天城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落，苏明彦率先朝着奉天城的方向跪了下去。
殿内在场众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先是一阵死寂的停顿，随后如梦初醒般纷纷跪倒在地。
太后魏秋容猛的抬眼，眼神阴狠如刀，死死的朝着苏明彦看了过来。
“苏明彦！”
“放肆！”
盛显奕眼神冰冷刺骨，周身杀意四散，弥漫开来。
话音未落，盛显奕猛的起身，一掌拍碎了座椅，木屑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