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哀鸣,七十二峰笼罩在悲怆之中。陆长生站在剑冢中央,面前玄冰台上静静躺着林沐阳的遗体。青年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唯有胸口那个贯穿伤无声诉说着残酷的事实。
\"宗主,药王谷送来的'九转凝魂丹'。\"宁晚棠手捧玉盒走近,眼中血丝密布,\"谷主说此丹可保肉身千年不腐...\"
陆长生接过玉盒,却没有立即使用。他右手轻抚过林沐阳额头的剑印,那里已经黯淡无光:\"沐阳临终前看到的记忆,你们都听到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在场众人——七星子、墨无痕、天阵长老以及各峰首座——纷纷点头。那一战中,林沐阳以诛魔剑为引,唤醒了初代紫霄留在剑中的一缕神识,也传递出了关键信息。
\"九幽冥鉴并非单纯的邪物。\"墨无痕的金符在空中勾勒出冥鉴的轮廓,\"而是通往'九幽剑冢'的钥匙。\"
\"初代紫霄当年并非封印冥鉴。\"七星子接口,声音沙哑,\"而是将剑冢入口封印在了冥鉴内部。\"
天阵长老的阵盘上浮现出复杂纹路:\"幽冥殿三千年来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打开剑冢,获取其中的......\"
\"九幽剑魄。\"陆长生终于开口,右手虚握,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虚影浮现——正是已经封印的冥心剑,\"初代祖师将自身剑心一分为二,青霄剑意镇守阳世,九幽剑魄镇压阴间。\"
宁晚棠的九转丹炉微微震动:\"所以沐阳师弟体内的冥鉴印记,其实是......\"
\"初代紫霄留在人间的后手。\"陆长生目光深邃,\"一旦九幽有变,剑心传人便会觉醒,重启封印。\"
众人沉默。这个真相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三千年的布局,数代人的牺牲,只为了镇压那个连名讳都不能轻易提及的存在。
\"宗主。\"墨无痕突然问道,\"沐阳师弟他......真的陨落了吗?\"
陆长生没有立即回答。他取出玉盒中的九转凝魂丹,轻轻按在林沐阳眉心。丹药遇体即化,化作七道彩光流转全身,最后汇聚在胸口的贯穿伤处。
\"诛魔剑毁,剑心破碎,元神消散。\"陆长生一字一顿,\"按常理,确实陨落了。\"
他右手突然按在玄冰台上,整座剑冢顿时亮起无数符文:\"但沐阳不同。他是初代祖师的剑心传人,更是......\"
符文汇聚,在林沐阳遗体上方形成一幅星图。星图中央,七颗光点排成北斗形状,与林沐阳背后的剑形印记一模一样。
\"九幽剑魄的容器。\"陆长生语出惊人,\"只要剑魄不灭,剑心永存。\"
仿佛印证他的话,林沐阳胸口的贯穿伤突然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这金光如此微弱,却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
\"宗主的意思是......\"宁晚棠声音发颤。
\"复活并非不可能。\"陆长生收回右手,\"但需要三样东西:九幽剑魄的下落、初代紫霄的传承之地、以及......\"
他看向西南方向:\"一具足以承受剑魄的肉身。\"
众人面面相觑。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难如登天。
\"当务之急是稳固沐阳的残魂。\"陆长生下令,\"宁晚棠负责炼制'养魂丹',墨无痕布置'聚灵阵',天阵长老启动剑冢禁制。\"
\"宗主您呢?\"七星子问道。
陆长生紫霄剑出鞘三寸:\"我去找第一样东西——九幽剑魄的下落。\"
紫霄山脉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小洞府前。
陆长生独臂持剑,站在斑驳的石门前。洞府上方的山壁上刻着四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大字:紫霄别院。
\"果然在这里。\"他右手轻触石门,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禁制波动,\"初代祖师留下的线索没错。\"
石门无声开启,露出里面简朴的陈设:一张石床,一方蒲团,一柄插在岩壁中的青铜古剑。剑身上落满灰尘,却掩不住那股历经千年而不散的剑意。
陆长生没有贸然进入。他紫霄剑轻点地面,七道剑气分化而出,在洞府内结成探测剑阵。剑气游走间,石床、蒲团相继亮起微光,唯有那柄青铜古剑毫无反应。
\"假象。\"陆长生冷笑,突然一剑刺向洞府顶部,\"出来!\"
剑气贯顶,岩石崩裂。诡异的是,掉落的碎石在半空中突然静止,随后如时光倒流般重新聚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洞府内回荡:
\"擅闯禁地者......死......\"
威压骤增,仿佛整座山岳都活了过来,向陆长生碾压而下!天仙之躯在这股力量面前竟也微微弯曲,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紫霄第七十二代宗主陆长生,奉初代祖师遗命,前来取剑!\"他咬牙挺直腰背,紫霄剑横于胸前,\"请守剑人现身一见!\"
威压突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洞府中央的空气扭曲,一个佝偻身影缓缓浮现。这是个瘦得皮包骨的老者,满头白发垂到脚踝,双手指甲弯曲如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口插着的半截剑刃——正是青铜古剑的剑尖部分!
\"证明......你的身份......\"老者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就有黑血从嘴角溢出。
陆长生不答,右手突然刺入自己胸膛!在老者惊讶的目光中,他硬生生从心口抽出一缕紫金色剑气:\"混元剑种,宗主信物。\"
老者盯着那缕剑气看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三千年......终于等到你了...\"
他猛地抓住胸口的剑尖,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将其拔出!黑血喷涌间,洞府景象大变——石床、蒲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青铜棺椁。棺盖上插着的,正是那柄青铜古剑的其余部分。
\"初代紫霄......留下的......最后讯息......\"老者踉跄着将剑尖递给陆长生,\"拿去吧......我......终于可以......安息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开始风化,转眼间就化为一堆白骨。陆长生接过剑尖,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微小文字。
\"原来如此......\"他快速浏览完内容,眼中精光暴涨,\"九幽剑魄竟在那里!\"
青铜棺椁突然开启,里面空空如也,唯有棺底刻着一幅地图——正是东域最危险的禁地,\"葬剑渊\"的详细布局!而在深渊最深处,标着一个醒目的剑形符号。
\"葬剑渊...青霄剑意的镇压之地...\"陆长生若有所思,\"难怪幽冥殿要处心积虑破坏那里的封印。\"
他正要细看,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转身。洞府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袍人影。此人全身笼罩在阴影中,只有一双苍白的手露在外面,正轻轻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黑袍人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陆宗主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
陆长生紫霄剑直指来人:\"幽冥殿左使?右使已死,你还敢现身?\"
\"右使那个蠢货,死不足惜。\"黑袍人轻笑,\"至于我嘛......当然是来送礼的。\"
他袖袍一挥,三具尸体凭空出现——赫然是天衍仙宗玄机子、南疆巫蛊道蛊王、北境冰魄阁主的尸身!更诡异的是,这三具尸体胸口都有一个剑形伤口,却没有半点血迹。
\"看到了吗?\"黑袍人声音带着蛊惑,\"这三人体内都藏着一部分初代紫霄的剑意...现在,都归你了。\"
陆长生不为所动:\"条件?\"
\"简单。\"黑袍人向前一步,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脸,\"告诉我林沐阳的遗体藏在哪,我就告诉你九幽剑魄的具体位置。\"
\"你觉得可能吗?\"陆长生冷笑。
\"别急着拒绝。\"黑袍人阴笑,\"你以为初代紫霄为什么要把剑心一分为二?又为什么选择林沐阳作为传人?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会让你大吃一惊......\"
他话未说完,陆长生突然出手!紫霄剑化作流光直刺其咽喉,速度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然而剑尖及体的瞬间,黑袍人却如泡沫般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张燃烧的符纸。
\"替身符?\"陆长生皱眉,\"不对,这是......\"
符纸燃尽,洞府突然剧烈震动!青铜棺椁上的地图开始扭曲,那个剑形符号竟慢慢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鬼脸图案。
\"陷阱!\"陆长生瞬间明白过来,紫霄剑全力斩向棺椁。然而为时已晚,鬼脸图案已经脱离棺椁,化作一道黑光射向他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青铜古剑突然自行飞起,挡在黑光前。\"铛\"的一声脆响,古剑断成两截,但也成功阻截了黑光。
\"守剑人......还没死透?\"黑袍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满恼怒,\"罢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陆长生,我在葬剑渊等你...\"
声音消散,洞府恢复平静。陆长生捡起断剑,发现剑身上多了一行小字:
\"剑魄在渊,剑心在天,合二为一,劫数自解。\"
\"葬剑渊......紫霄峰......\"陆长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收好断剑,转身走出洞府。就在踏出石门的瞬间,整座洞府轰然崩塌,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紫霄主峰,接天阁。
陆长生归来时,天色已晚。令他意外的是,接天阁内除了七星子等人,还多了几位客人——天师道张清微、东海散修盟主韩无咎,以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本该死去的南疆巫蛊道蛊王!
\"陆宗主。\"蛊王起身行礼,声音嘶哑,\"别来无恙。\"
陆长生目光一凝:\"你是......替身?\"
\"本命蛊分身。\"蛊王苦笑,\"真身确实已遭毒手,好在临死前将部分记忆转移到了这只金蝉蛊上。\"
张清微抚须道:\"老道也是接到蛊王传讯才知,幽冥殿的渗透远超想象。天衍、冰魄两派已经彻底沦陷,南疆巫蛊道也......\"
\"只剩我一人。\"蛊王咬牙切齿,\"左使那个杂碎,用噬心蛊控制了大部分长老!\"
韩无咎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背后背着个巨大的葫芦:\"陆宗主,现在东域各派人人自危。幽冥殿显然在谋划更大的阴谋,我们必须联手。\"
陆长生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七星子:\"沐阳的情况?\"
\"残魂暂时稳固。\"七星子答道,\"但宁晚棠说,若无新的魂力补充,最多维持三个月。\"
三个月......陆长生心中盘算,时间紧迫但足够了。
\"诸位。\"他突然开口,\"可知道'九幽剑魄'?\"
在场除了张清微,其他人均露出茫然之色。老道士沉吟片刻:\"可是初代紫霄当年封印的至阴剑意?\"
\"不错。\"陆长生点头,\"如今封印松动,剑魄即将现世。幽冥殿的目标正是它。\"
他简略说明了葬剑渊的情况,隐去了林沐阳可能复活的部分。蛊王听完,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蝉:\"我在左使身上种过追踪蛊,虽然被发现了,但最后传回的信息显示,他最近频繁出入葬剑渊深处。\"
玉蝉翅膀振动,投射出一幅模糊画面:漆黑的深渊底部,一座祭坛上悬浮着半截剑刃,剑身缠绕着浓郁的黑气。
\"九幽剑魄!\"张清微惊呼,\"竟然已经现形了!\"
\"不对。\"陆长生仔细观察,\"这只是投影,真正的剑魄还在封印中。但看这情况...\"
他话未说完,接天阁突然剧烈震动!天阵长老的阵盘疯狂旋转:\"宗主!葬剑渊方向传来异常波动!\"
众人急忙来到观星台。只见西南天际,一道漆黑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冤魂挣扎哀嚎。更可怕的是,光柱周围的空间正在扭曲,形成七个巨大的旋涡。
\"七煞锁魂阵!\"张清微脸色大变,\"有人在强行抽取葬剑渊的阴气!\"
陆长生紫霄剑轻颤,剑尖指向光柱方向:\"左使开始行动了。必须在剑魄完全解封前阻止他。\"
\"我们随宗主同往!\"七星子等人齐声道。
陆长生却摇头:\"不,你们的任务更重。\"他看向张清微,\"天师可有带镇魔剑来?\"
老道士一怔,随即会意:\"陆宗主是想...\"
\"声东击西。\"陆长生沉声道,\"左使敢明目张胆行动,必有依仗。我需要诸位在正面佯攻,吸引注意。\"
\"那宗主您......\"蛊王疑惑。
\"我自有去处。\"陆长生目光深远,\"这一战的关键,从来都不在葬剑渊。\"
众人虽不明就里,但见他神色坚决,也不再多问。唯有张清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剑冢方向,似乎猜到了什么。
计划已定,各派高手连夜出发。陆长生独自来到剑冢,站在林沐阳的遗体前,取出那半截断剑。
\"沐阳,为师找到救你的方法了。\"他将断剑轻轻放在林沐阳胸口,\"但这条路凶险万分,很可能......\"
话未说完,断剑突然亮起微光。林沐阳胸口的贯穿伤处,一缕金光悄然浮现,与剑光交相辉映。
陆长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如此,那便赌上这一把,与幽冥殿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