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帅府,贺烽接到了李锐武从营州发来的详细军报,以及董怀安汇总的关于金国上京权力斗争的最新情报,
他仔细翻阅着,“山海关”,“耶律宏”,“完颜宗干与金兀术矛盾公开化”……
贺烽看着军报中反馈出来的点点滴滴信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
“王爷,看来您的驱虎吞狼之计已然奏效,”
慕白侍立一旁,脸上带着钦佩之色:
“那完颜宗干被金兀术牵制,对前线的掌控力大不如前,这正是我军破局的大好时机,”
贺烽微微颔首,却并未显得过于乐观:
“奏效是奏效了,但完颜宗干绝非坐以待毙之人,他如今被金兀术逼到墙角,必然会有反制之举,你们觉得,他会如何做?”
李御沉吟道:
“无非是两种可能,其一,全力压下内部异议,甚至不惜与金兀术暂时妥协,集中精力应对我军,”
“其二……便是祸水东引,设法将金兀术这个麻烦再次踢出上京,让他去应对某个棘手的局面”
“不错!”
贺烽赞许地看了李御一眼:“以完颜宗干的性格和目前处境,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他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地位,但也绝不愿看到金兀术借此翻身,”
“所以,他很可能给金兀术一个看似重要,实则凶险无比,甚至注定失败的任务,”
他走到巨幅舆图前,目光扫过辽阔的北地,最终落在了两个区域:
“要么,是让他去稳定动荡的漠南诸部,那里临近我西京路,情况复杂,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要么……就是派他来解显德府之围!”
“解显德府之围?”
慕白一怔:
“完颜东和已是困兽,粮草将尽,军心涣散,此时派金兀术来,岂不是让他来送死?完颜宗干敢冒这个险?”
“怎么不敢?”
贺烽冷笑:“若金兀术成功,解了显德府之围,自然是他完颜宗干用人得当,调度有方,功劳少不了他一份,若金兀术失败,甚至战死,那正好除去了他的心腹大患,还可以将丧师失地的罪名扣在金兀术头上,一箭双雕!”
“至于显德府……恐怕在完颜宗干心里,早已是一枚可以舍弃的棋子了,关键是要利用这枚棋子,实现利益最大化,”
众人闻言,皆感寒意,朝堂倾轧,好像也是一直如此!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李御问道,
贺烽眼中精光一闪:
“他将计就计,我们便也将计就计!他不是想利用显德府这块硬骨头磕掉金兀术的牙吗?那我们就配合他,好好演这场戏!”
“那金兀术对于咱们来说没啥大用,但他带来的金军,却是金人仅存的军力之一,灭了他,也顺便给我们继续东进打好基础!”
他猛地转身,下令道:
“传令给苏锐和张德柱,暂停一切对显德府的内部渗透和强攻准备,继续保持围困态势,但要外松内紧,尤其是要做出粮草不济,久战兵疲的假象!”
“再令董怀安,动用一切力量,严密监控金国上京至辽西的通道,一旦发现金兀术有领兵出京的迹象,立刻飞马报来!我要知道他带了多少兵马,走的哪条路线,何时能到!”
“同时,给耶律宏传令,让他在山海关外闹出更大动静,做出随时可能攻关的姿态,牵制中京路金军,使其不敢轻易分兵救援显德府!”
“领命!”
李御与慕白齐声应道,迅速下去安排,
贺烽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再次落在显德府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完颜宗弼,我放你回去,是让你搅乱金国朝堂,如今你我都成了完颜宗干棋盘上的棋子,你想破局,我也想破局……就看在这显德府城下,你我二人,谁能更胜一筹了!”
他预感到,一场围绕显德府,牵扯三方势力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这场戏的结果,将直接影响未来北地的格局,
另一边,显德府城外,镇朔军大营,
苏锐接到了贺烽传来的最新指令和局势分析,
“原来如此……王爷是要我们陪那金兀术再演一出戏,”
他看向身旁一脸不解的张德柱,解释道:
“金国朝内斗得厉害,那完颜宗干很可能派金兀术来救显德府,实则想借刀杀人,王爷让我们示敌以弱,引金兀术来攻,然后……”
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张德柱恍然大悟,咧嘴笑道:
“嘿嘿,这主意好!俺早就手痒了!围城围得憋屈,正好来个围点打援,痛快!”
“但戏要演得像,才能让鱼儿上钩,”
苏锐沉声道:“从今日起,营中灶火减半,做出口粮不足之象,士卒操练次数减少,白天多派人躺在营帐外晒太阳,显出慵懒疲态,巡逻队照旧,但精神头要显得萎靡些,”
“另外,”
他补充道:
“派去城下喊话的人,语气要变得有气无力,内容也从劝降变成抱怨粮草不济,盼望早日回家之类,箭书也暂停射入,”
张德柱挠挠头:
“这……能骗过完颜东和那小子吗?他可精得很,”
苏锐道:
“单靠我们演,未必能骗过他,但若城内粮草将尽的消息是真的,他比我们更急,他见我军显出疲态,只会认为是围城日久,我军后勤出了问题,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若金兀术来援的消息传到他耳中,他更会坚信不疑,甚至会主动配合,牵制我军,”
……
命令下达,镇朔军大营的气氛悄然变化,往日里冲天的肃杀之气减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沉闷和懈怠的氛围,炊烟变得稀疏,将士们无精打采,连战马的嘶鸣都似乎少了些中气,
这种变化,自然被城头上的完颜东和看在眼里,
“将军,您看!镇朔贼军的炊烟少了许多!”
副将指着城外,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完颜东和凝目远眺,眉头微蹙,他并未轻易相信,而是连续观察了数日,他发现镇朔军不仅炊烟减少,将士活动也明显不如以往频繁,甚至连以往每日例行的骂阵都变得有气无力,草草收场,
“莫非……他们的粮道真的出了问题?或是久战之下,士气已疲?”
完颜东和心中暗忖,他想起之前接到的零星情报,提到南朝态度转变,或许影响了镇朔军的后勤?亦或是李锐武在辽西其他地方遇到了麻烦,无法全力支持前线?
城内的状况已极其艰难,存粮见底,军马都被宰杀充饥,将士们面黄肌瘦,百姓中饿殍日增,若非他凭借个人威望和严酷军法弹压,恐怕早已生变,
此刻,看到一线生机,哪怕可能是陷阱,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就在这时,他安插在城外,侥幸未被清除的最后一个秘密联络点,冒死传回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上京似有派兵来援的动向!
这条信息就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完颜东和几乎绝望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传令下去!”
完颜东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决绝:
“将所有剩余粮草集中分配,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告诉兄弟们,援军不日即到!坚持下去,必有生路!”
他决定赌一把!
赌镇朔军是真的师老兵疲,赌那渺茫的援军消息是真的!
即便真是陷阱,困守孤城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线生机!
显德府城内,因这渺茫的希望,竟暂时恢复了一丝诡异的活力,而城外的苏锐,通过望远镜观察到城头守军士气似乎有所回升,心中了然,
“鱼饵已经放下,就看大鱼何时咬钩了,”
他低声对张德柱道:“张帅!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戏演得差不多了,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张德柱狞笑一声,拳头捏得嘎嘣响:
“早就等着呢!”
然而,就在苏锐和张德柱摩拳擦掌,准备迎接金兀术这支“援军”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从营州传来,
耶律宏在山海关外的挑衅行动,似乎玩得有些过火了,他一部前锋,与出关反击的金军爆发了激烈冲突,虽成功击退敌军,但自身也有不少伤亡,更重要的是,此举似乎彻底激怒了关内守将蒲察贞!
苏锐接到消息,眉头顿时锁紧,耶律宏的冒进,会不会打乱王爷的全盘计划?
山海关方向的压力,是否会影响金兀术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