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慕容景轩的身体骤然绷紧,喜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只有几个淬着寒冰的字眼挤出齿缝:“辰王殿下遇刺负伤,幸得辰王妃施救及时,刺客尽数伏诛,”他喉结滚动,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是...太子所为!”话音未落,他已惶恐地踉跄退开数步,垂手侍立,头埋得极低,大气不敢出。 慕容景轩猛地抬眼,目光如两道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殿中央那个身影。那目光里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暴戾,是帝王的尊严被彻底践踏后的狰狞。
皇后被他这目光刺得一哆嗦,但随即,那病态的期待和疯狂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看着皇帝铁青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毁灭之意,一股巨大的、扭曲的快意猛地攫住了她。
成了!一定是成了。慕容辰死了,她的枫儿动手了。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的锥心之痛,终于在这一刻,用仇敌的血和骨肉相残的毒,酿成了最甘美的复仇之酒。
“哈哈...哈哈...”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干涩而刺耳,身体因狂笑而剧烈地抖动起来,“死了?是不是?慕容辰死了?对不对?皇上?”
她猛地抬头,那张憔悴的脸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变形,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那个贱种,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他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都该死。”
她看着皇帝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的脸颊,只觉得胸腔里积压了二十年的怨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畅快得让她浑身发抖。
慕容景轩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弧度。那不是笑,是锋利的刀锋在寒冰上刮过留下的刻痕,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和掌控一切的冷酷。“皇后,”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皇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你的指望,落空了。”
“落空了...”皇后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瞳孔涣散。突然,那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一种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火焰在她眼底轰然炸开,她猛地挺直了身体,像一株被狂风扭曲的枯树,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癫狂刺耳,充满了破釜沉舟的毁灭意味。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顺着灰败的脸颊滑落,留下肮脏的痕迹。她不再看皇帝,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冷宫厚重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你不是想知道吗?慕容景轩。”她直呼其名,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淬毒的针,“你不是想知道太子是谁吗?你不是想知道端妃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吗?好!本宫告诉你。本宫全都告诉你!让你这薄情寡义的帝王也尝尝这剜心蚀骨的滋味!”
皇后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用手指猛地指向殿内光线最暗的那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辨不出原貌的杂物,在阴影里影影绰绰。
“看见那儿了吗?”皇后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而亢奋的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片黑暗,“那堆破木头烂布下面...对,就是那下面!你仔细看!那露出来的一点点...白生生的...是什么?”
灯笼的光线随着她的话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弱地扫过那片角落。在杂物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几截弯曲的、惨白的指骨形状的东西,狰狞地刺破了黑暗.
“是骨头,是玉娘的骨头。”皇后尖叫起来,脸上呈现出一种混合着残忍和炫耀的奇异光彩,“你的好太子慕容枫的亲娘。一个下贱的泥腿子女人!当年,本宫怀的,是个死胎,一个没福气的孽种!可本宫怎么能没有皇子?怎么能让端妃那个贱人的儿子先出生?所以...”
她咯咯笑着,“本宫提前把那个怀着贱种的玉娘‘接’进了宫,藏在最深的宫墙内。本宫给了她天大的‘恩典’,让她生下了儿子,然后...”
她做了一个极其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恶毒,“她就该安安静静地去死了!她的骨头,就永远留在这里,替本宫守着这个秘密!她的儿子,本宫的儿子,哈哈哈哈哈——慕容枫,他得感谢本宫,感谢本宫让他当上了太子。”
她喘着粗气,目光又从角落的白骨移回皇帝脸上,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还有端妃,那个你心尖尖上的贱人,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扭曲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回忆起了最畅快的往事,“她死之前,本宫和那个假扮她的蠢货珍儿,玩得可开心了,我们把她的指甲盖,慢慢地——拔了下来!”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在空中做出用力撕扯的动作,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拔得干干净净,一根指甲都不剩。然后,再撒上最细最咸的盐。看着她疼得浑身抽搐,像离水的鱼一样挣扎。最后...”
她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甘露,“我们找来了好多好多的蚂蚁,黑的、红的、黄的、密密麻麻,爬满她的伤口,钻进她的皮肉里,啃啊、咬啊。啧啧啧...”
她脸上浮现出陶醉般的残忍笑容:“她临死前,还在求我呢,像条狗一样爬在地上,磕头磕得满脸是血,求我放过她的儿子慕容辰,哈哈哈哈!放过慕容辰?本宫怎么能放过他!怪只怪那个假端妃蠢,蠢得无可救药!没有按本宫的意思,早早结果了那个贱种,让他活到了今天。”
她猛地收住笑声,死死盯着慕容景轩,眼中是淬毒的恨意,“还有你,慕容景轩!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年眼里只有那个端妃贱人,因为你宠妾灭妻,因为你让本宫成了这深宫里的笑话。你活该,活该被野种叫了二十年的父皇...”
“够了。”慕容景轩猛地爆喝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终于亲耳听到了这肮脏龌龊、足以颠覆一切的血脉真相,那截白骨,那卑贱的出身,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作为帝王最不容亵渎的尊严和血脉观念之中,他高大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摇晃,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炸开。
皇上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碎再迸出来:“此事,还有谁参与?给朕——说。”
“参与?”皇后脸上的疯狂、怨毒、得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极其空茫,越过暴怒的皇帝,直直地投向那扇紧闭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冷宫大门。门外,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皇后的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一丝刻骨的眷恋,还有一丝隐秘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得意。仿佛透过那扇门,她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