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河朔平原,本该是麻田翻,如今却一片萧索。枯黄的麻杆东倒西歪,老纺织匠赵大娘攥着半截断裂的麻茎,粗糙的指腹抚过茎秆上密密麻麻的蛀孔,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纵横:“第七茬麻了,刚长到手臂粗就被蛀空,这可让咱拿什么纺布做衣?” 她身旁的竹筐里,堆着几捆残破的麻皮,薄如蝉翼却布满虫洞,连喂牲口都嫌不够结实。
麻田里,几个年轻后生正费力地拔除枯死的麻株,拔出的根茎上缠绕着白胖的麻螟幼虫,虫体上还沾着灰褐色的粪便。远处的村落里,家家户户的纺车早已蒙尘,妇女们望着空荡荡的织布机,愁容满面。村口的告示栏上,官府张贴的 “广征麻种” 告示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边角卷起的纸张下,隐约露出慎思堂的暗纹标记。
林羽背着装满古籍的竹箱,踏着满地枯叶走进麻田。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麻螟的活动轨迹,指尖捻起一片带卵的麻叶,叶背的虫卵排列整齐,宛如细小的珍珠。“《天工开物》有言,‘蓖麻之味,百虫皆避’,” 他展开泛黄的书页,指着 “麻虫防治” 篇的批注,“在麻田四周种上蓖麻,定能断了麻螟的进犯之路。”
治虫工坊里,林羽亲自指导村民们播种蓖麻。他抓起一把蓖麻种子,向众人讲解:“蓖麻生长迅速,半月即可成荫,其散发的辛辣气味,能让麻螟不敢靠近半步。” 村民们按照他的吩咐,在麻田四周挖沟播种,没过多久,蓖麻幼苗破土而出,宽大的叶片在风中摇曳,散发出浓烈的气味。神奇的是,原本猖獗的麻螟果然绕过蓖麻生长的区域,麻田中央的麻株暂时得到了喘息。
为了彻底消灭麻螟,林羽日夜钻研,终于创出 “麻菌粘杆” 之法。他将新鲜的麻杆截成两尺长的小段,放入大锅中,倒入白僵菌液浸泡。“白僵菌遇虫即噬,麻杆则能吸引螟蛾产卵,” 林羽用木勺搅动锅中的菌液,“待麻杆吸饱菌液,插于田间,便是麻螟的‘死亡陷阱’。”
当村民们将浸满菌液的麻杆插入田间,整个麻田仿佛竖起了无数面旗帜。螟蛾循着麻杆的气息飞来,刚产下虫卵,便被白僵菌的菌丝牢牢粘住,动弹不得。赵大娘颤巍巍地凑近一根麻菌粘杆,看着僵死的螟蛾和虫卵,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林先生,这法子比咱用烟熏厉害多了!”
林羽并未满足于此,他教农人在收麻时留三寸茎茬,将火鳞菌核埋入茬内。“火鳞菌核遇春温即发,” 他用铁锨挖开麻茬,小心翼翼地放入菌核,“来年麻螟化蛹时,便是它们的死期。” 村民们半信半疑地照做,心中却对来年的麻田多了几分期待。
正当麻田逐渐恢复生机时,吴越桑农送来 “蚕丝菌线”。林羽展开丝线,只见银丝中夹杂着细小的蚕蛹菌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这丝线遇水即韧,含有的蚕蛹菌粉能杀螟虫于无形,” 桑农们展示着用蚕丝菌线织成的网,“网破后还能化作肥料,滋养麻田。”
村民们齐心协力,将蚕丝菌线织成的网覆盖在麻田上方。每当麻螟飞过,触碰到丝线,便会被菌粉感染,挣扎几下后便僵死坠落。赵大娘抚摸着丝网上的菌丝,感慨道:“没想到吴越的蚕丝,能在河朔的麻田派上大用场!”
来年立夏,河朔的麻田重现生机。新长的麻株笔直挺拔,麻皮厚实坚韧,再也不见蛀孔和断裂的痕迹。纺织坊里,纺车重新转动,织布机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妇女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赵大娘捧着新纺的麻线,泪水再次滑落:“这下好了,咱河朔的百姓,终于能穿上暖和的麻衣了!”
林羽在《天工开物补遗》中详细记录下这次治虫经历,他写道:“治麻螟之害,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蓖麻阻其路,菌杆杀其卵,菌核除其蛹,丝线断其途,四方智慧汇聚,终还麻田一片生机。” 当他搁笔时,窗外传来村民们庆祝丰收的锣鼓声,那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希望和对农耕智慧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