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张秀英也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见她进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挤出几分刻意的热络，朝她笑了笑：“小瑜，你不是在燕江城上班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林晓瑜没立刻回答，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病床上昏睡的林晓楠身上，“我接到电话，听说大姐出事就赶回来了，大姐这情况……医生怎么说？”
张秀英心里狐疑又恼火，林晓楠这才刚出事，这两个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快得到了消息？林晓妍那死丫头知道倒也罢了，毕竟是在本地，可林晓瑜这死妮子远在燕江城，竟也能这么快收到信，还连夜赶了回来？
准是哪个碎嘴的在背后嚼舌根，跟她们通风报信！张秀英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这事要是让她揪出是谁干的，非得撕烂那张嘴不可！
陈文毅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打鼓。在他眼里，林晓瑜这个小姨子从前不过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性子随她妈，软乎乎的没什么脾气。
可这两三年不见，不仅模样长开了，出落得愈发漂亮，身上那股子劲儿也变了，站在那儿不说话，都透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竟让他莫名觉得心惊。
此刻林晓瑜语气虽平，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
陈文毅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后颈发紧，手心竟冒出层薄汗。他喉结滚了滚，不自然地避开那道目光，转头看向病床上昏睡着的林晓楠，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棉花：“孩子……没保住。不过医生说……你姐没事，养段时间就好了。”
张秀英也跟着点头，手帕在手里拧成麻花，指尖泛出青白：“是啊，你姐还年轻，身子底子好，养几天就恢复了。”
林晓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盯着陈文毅躲闪的眼神，又看了看张秀英过分用力的手势，冷声道：“姐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产？”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怒火：“我前几天才跟她通了电话，她还笑着说产检一切正常，说宝宝很乖，怎么才几天就出事了？”
陈文毅叹了口气，脸上堆着难掩的难过：“这都是意外……你姐是不小心，在浴室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林晓瑜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大姐向来仔细，怀了孕后更是步步小心，按说不该出这种事。怎么会平白无故摔跤？”
何况她每次跟大姐打电话，都反复提醒要多注意安全，她记得大姐明明说过，特意买了防滑垫铺在浴室里。
张秀英见她神色不对，连忙赔着笑接话：“这事确实是意外。你姐中午吃饭时，不小心把汤洒在了身上。我让她换件衣服就行，可她素来爱干净，非说要去洗澡。这也就罢了，她还挤了一大坨沐浴露，结果脚一滑，就不小心摔了。”
顿了顿，她悄悄瞟了一眼林晓瑜紧绷的脸色，又紧跟着补充：“这事也怪我。你姐夫今天一大早就上班去了，不在家。我中午见你姐胃口不好，担心她怀着孩子缺营养。见她去洗澡，于是想着再去市场买条鱼回来，晚上给她炖汤喝。谁知道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姐竟然就不小心摔了……”
说到这儿，她拿起手帕在眼角来回抹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都怪我，要不是最近我身子不利索，走路能快些，能早点到家，早早把你姐送来医院，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至于保不住啊……”
林晓瑜看着张秀英那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她本就觉得这母子俩说话漏洞百出，如今见张秀英装模作样地哭天抹泪，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这张秀英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刻薄又强势，尤其重男轻女。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大姐挺着肚子去医院看望生病的母亲，张秀英直接追到病房来不说，还当着她们一家人的面，对她姐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骂了一大通。
末了还拽着大姐的胳膊，非要拉她去外面的小诊所鉴定胎儿性别，嘴里嚷嚷着“要是怀的是丫头片子，趁早打了省事”。
就凭张秀英那副德行，要是大姐真因为自己不小心摔了跤没了孩子，她不把大姐骂得狗血淋头才怪，怎么可能半句重话都没有，反倒一口一个“都怪我”？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分明是欲盖弥彰。
林晓瑜心中怀疑，可没有证据。她没再追问，只是走到病床边，轻轻掖了掖林晓楠身上的被子。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越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这母子两个支开，等大姐醒了，问清楚真相，再做计较。
林晓瑜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的波澜，叹气道：“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孩子没了就没了。好在大姐和姐夫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姐好好养身体，你们也别太熬着了。”
她转头看向陈文毅，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姐夫，你看现在也晚了，阿姨年纪大了，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你先送她回去歇歇？这边有我和晓妍守着就行，有什么事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姐”，林晓妍一听这话就急了。她在临州市读书，平日里跟大姐走动最勤，接触陈家人的次数比林晓瑜多得多，张秀英那副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能搅三分的德行，她早就见识得明明白白。
虽然她不清楚大姐摔跤的真相，但当时自己匆匆赶到医院，问起大姐流产的原因，他们母子俩怎么也不肯说句实在话。
而且她还在走廊里撞见张秀英偷偷掐陈文毅胳膊的小动作，两人说话时那遮遮掩掩的模样，眼神躲躲闪闪的，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这时候让他们走了，万一回头凑到一起串供，把责任全推到大姐身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