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傅身子一僵，缓缓回头，眼眶泛红，声音沙哑道：“林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这张老脸，实在没地方搁了。”
林晓瑜叹了一口气，语气诚恳，“您不是说老伴还等着钱治病，您这时候辞了工，家里怎么办？”
这话像根针，精准戳中了宋师傅的软肋。他嘴唇翕动了半晌——留下吧，总觉得心里愧对林晓瑜；可若是就这么离开，病床上的老伴还等着医药费，家里早已被儿子掏空，实在没了退路。
犹豫再三，宋师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留下了。
宋师傅转身往后厨走时，脚步虽慢，却稳当了许多。林晓瑜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正准备回办公室，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裴御熵”三个字。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裴御熵温润的声音：“林总，我已经到了梅林小筑。不知你忙完了没？现在出发？”
先前裴御熵答应帮她引荐国宴大师秦师傅，约好今天带她去拜访。
林晓瑜握着手机，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又不失客气地回应：“裴总，我手头上的事都忙完了，随时可以出发。只是有点小插曲，我的车送去保养了，原本 4S店说半小时前就能送回来，结果刚才打电话说临时出了点状况，大概还得 20分钟才能送到。”
她顿了顿，连忙热情邀请道：“您已经到门口了吧？不如先进梅林小筑坐会儿？正好到饭点了，我让后厨准备几个拿手菜，就当是感谢您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去拜访秦师傅。”
电话那头的裴御熵闻言轻笑一声，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吃饭的事不着急，秦师傅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那边路况不大好，弯弯绕绕的容易耽误时间。老人家最讲究守时，咱们得提前十分钟到才好。”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坐我的车一起去吧？路上我还能跟你讲讲秦师傅的喜好。”
林晓瑜听他考虑得如此周到，自然不好再坚持要开自己的车去，“行，那就有劳裴总了。”
挂了电话，林晓瑜跟周琴交代了几句，拿着手包便快步往外走去。
刚走到梅林小筑门口，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路边。驾驶位上的蒋安迅速推门下车，恭敬地绕到后座另一侧，拉开了车门，对林晓瑜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总，这边请。”
林晓瑜抬眼一看，身姿挺拔的裴御熵正坐在另一边的位置上，她刚要跟他打招呼，却发现对方正在讲电话。
她没好打扰，低声朝蒋安道了谢，弯腰坐进了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她轻轻调整了下坐姿，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响，免得打扰到旁边的裴御熵。
车厢里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裴御熵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乎在交代什么工作上的事，语气简洁而沉稳。
林晓瑜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心里默默盘算着待会儿见到秦师傅该说些什么。
没过两分钟，裴御熵对着手机淡淡说了声：“就这样。”随即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转过头看向林晓瑜，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神色：“抱歉，让你久等了，刚处理点急事。”
“该说抱歉的是我，裴总日理万机，还要劳烦你陪我去拜访秦师傅。”林晓瑜连忙摇摇头，笑着回应道。
“不过是小事，正好我最近不忙，正好去看看秦师傅。”裴御熵语气平淡。
前座的蒋安听着这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偷偷腹诽。
谁不知道裴老夫人上个月装病，硬是把裴总从燕江城骗回京城相亲，这一个多月里，堆积的公司事务像座大山，裴总每天从早到晚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在车里还得开视频会议或者是处理紧急文件。
就昨天晚上，他送裴总回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秘书发来的待处理邮件还有几十封。这会儿说“最近不忙”，恐怕也只有林小姐会信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蒋安面上半点没显露，只是透过后视镜悄悄瞥了一眼后座。
林晓瑜正微微侧着头听裴御熵说话，眼里带着真诚的感激，似乎完全没怀疑这话里的水分。
裴御熵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抬头扫了一眼。
蒋安心里一紧，立刻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脚下轻轻踩下油门，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往老城区的方向驶去。
车子到了老城区那边，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穿行了约莫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一处爬满爬山虎的青砖小院外。
蒋安刚停稳车，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站在门内笑盈盈地望着他们，正是秦师傅秦正祥。
“小裴来啦，快进来！”秦师傅嗓门洪亮，看向林晓瑜时笑意更温和，“这位就是梅林小筑的林老板吧？”
林晓瑜上前一步，含笑道：“秦师傅您好，我是林晓瑜，今天冒昧打扰了。”她手里提着早就备好的茶叶和一套精致的茶具，“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秦师傅笑着接过，侧身让他们进门，“快进屋坐，外面晒。”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里摆着几盆郁郁葱葱的兰草，墙角的石桌上还放着一套紫砂壶，显然是常有人在此喝茶闲谈的地方。
正屋的门敞着，里头传来电视的声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快步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正是秦师傅的儿子秦磊和儿媳王丽。
“爸，客人来了？”秦磊个子中等，眉眼间和秦师傅有几分相似，看到裴御熵，脸上堆着热情的笑，“裴总可算来了！我爸从早上就开始念叨，说您这阵忙，怕是抽不出空呢。”
秦磊快步走上前，主动朝裴御熵伸出手。
裴御熵脸色淡淡，碍于礼数，伸出手轻握了一下即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