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城，破晓集团军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地图上，代表着先遣队的那枚红色箭头，停止了移动。
它停滞的位置，被一个新跳出的红色警告符号所覆盖。
【S207省道，K28+500段，道路完全断裂，宽度9.8米，无法通行】
情报官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先遣队报告，他们携带的轻型模块化桥梁无法跨越。初步评估，绕行将至少延误二十四小时，并且会经过地形复杂的沼泽区。”
“同时，他们在断裂点附近遭遇了‘潜行者’的袭击，已肃清，我方无伤亡。”
李俊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延误二十四小时？不行。”
“我们的整个作战计划，都是以小时为单位计算的。第一天就出现这么大的延误，后续的连锁反应是灾难性的。”
他的目光投向空降旅旅长张震。
“现在，你还觉得你的‘蛙跳’战术可行吗？连先遣队一个加强营都会遭遇变异体，你把一个旅直接扔到情况完全未知的连平县，就是让他们去当靶子。”
张震的脸依旧冷峻，但他没有反驳。
事实，比任何辩论都更有力。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聂云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争论平息。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林师长。”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震天。
“在。”
林震天上前一步，身姿笔挺。
“你的兵，遇到了麻烦。”
聂云说道。
林震天的脸上，没有任何担忧，只有一种岩石般的沉稳。
“报告司令，这不是麻烦。”
“这只是我第六师的士兵，在执行任务时，会遇到的正常情况。”
他的话，让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我的兵，会解决它。”
林震天语气里的自信，并非盲目，而是一种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部队，深入骨髓的了解与信任。
“我需要知道他们打算怎么解决。”
聂云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地图。
通讯官立刻接通了与先遣队的加密频道。
侦察营营长肖锐那张被夜视仪绿光映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背景，是漆黑的夜与闪烁的工程灯光。
“报告司令，林师长。”
肖锐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递过来，带着一丝沙沙声，却依旧稳定。
“我已命令工兵连，对断裂带边缘进行固化处理，为后续重型架桥单位作业做准备。”
“同时，二排与三排，正沿裂谷向两侧搜索，寻找任何可能的替代路径。”
“我们不会在这里干等着。”
聂云点了点头。
这个处置，中规中矩，是一个合格指挥官的标准答案。
但他知道，林震天所说的“解决”，绝不仅仅是这样。
“肖营长，”聂云缓缓开口，“我给你授权。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打开通路。”
“我不要标准答案。”
“我要破晓集团军的速度。”
屏幕那头的肖锐，明显愣了一下。
他似乎没想到，新任的集团军司令，会给他一个基层营长如此之大的自主权。
他看了一眼站在聂云身后的林震天，从老师长的眼神里，他读懂了鼓励与信任。
“是！”
肖锐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但这个字里蕴含的力量，却让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感受到了。
通讯切断。
聂云转身，看向工兵总指挥。
“重型架桥车，多久能到？”
“报告司令，路况复杂，最快也需要六个小时。”
聂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彦胜军的身上。
“彦旅长。”
“到！”
“让你的直-20运输直升机大队准备。把工兵连最需要的那套‘蜘蛛’多足式勘探机器人，还有高强度的碳纤维缆绳，给我吊过去。”
“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那条红色的箭头，重新在地图上移动起来。”
“是！”
……
S207省道，断裂带。
肖锐结束了通讯，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空气里，混合着硝烟、血腥与泥土的味道。
“营长，司令这是……”
旁边的教导员有些迟疑。
“司令这是在逼我们。”
肖锐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弧度。
“他想看看，我们第六师的刀，到底有多快。”
他转身，看向工兵连长杜猛。
那魁梧得像头熊的汉子，正指挥着士兵，用小型气动钻在断裂带边缘的岩石上打孔，准备埋设定向微型炸药。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次爆破，都只是清理掉松动的碎石，让断裂面的结构更加稳固。
这已经不是爆破，而是手术。
“杜猛！”
肖锐喊道。
“到！”
杜猛跑了过来，身上的“裁决者”外骨骼，让他沉重的步伐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司令给了我们最高权限。”
肖锐看着他，“现在，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杜猛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一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营长，我就等您这句话了！”
他拉过一个战术平板，上面已经有了一份草图。
“原地架桥，我们带的材料不够。等后面的大家伙，太慢。”
“我刚才看了一下地形图和无人机传回来的三维模型。”
他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裂谷下游一点七公里处，有一座废弃的采石场。看规模，以前不小。”
“那种地方，一定有我们能用的东西。钢缆、工字钢，甚至是小型的塔吊臂。”
“我的想法是，就地取材，我们自己造一座桥！”
“自己造一座桥？”
教导员倒吸一口凉气。
这听起来太疯狂了。
在没有任何重型机械，只有几十个工兵和一堆轻型装备的情况下，在漆黑的野外，造一座能让十几吨重装甲车通过的桥梁？
“风险太高了。”教导员立刻反驳，“一旦失败，我们不仅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还可能出现人员伤亡。”
“风险，永远和收益成正比。”
肖锐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杜猛。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杜猛坦然道。
“如果能找到足够结实的钢缆，七成。”
“如果指挥部能给我们空投一些特种锚栓和高强度粘合剂，十成！”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二排排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二排有发现！我们在下游发现了一座废弃的采石场！”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断续。
“和杜连长说的一模一样！我们找到了仓库，里面有大量的钢缆和一些工程材料！”
肖锐与杜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焰。
“杜猛！”
“在！”
“采石场交给你了！带上你的人，把能用的东西都给我搬过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炸也好，拆也好，我要材料！”
“是！”
杜猛兴奋地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在通讯器里咆哮。
“工兵连！一排二排！跟我走！其他人，原地警戒！妈的，今晚咱们要干一票大的！”
肖锐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又转向通讯兵。
“接通指挥部，告诉彦旅长，我们不需要‘蜘蛛’机器人了。”
“我们需要定向切割设备、五十支军用级高强度锚栓，还有A-7型快速结构粘合剂。越多越好。”
“告诉司令，天亮之前，先遣队保证继续前进。”
……
凌晨三点。
断裂带附近，已经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十几台“猛士”侦察车的车头大灯全部打开，将整个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从采石场运回来的，一卷卷锈迹斑斑却依旧粗壮的钢缆，堆在地上像沉睡的巨蟒。
杜猛赤着膊，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肌肉，汗水在他的皮肤上闪闪发光。
他正指挥着两名士兵，用指挥部刚刚空投下来的等离子切割器，将一根巨大的工字钢，切割成预定的长度。
刺眼的蓝白色弧光亮起，发出滋滋的声响，火星四溅。
“裁决者”外骨骼极大地增强了士兵的力量与稳定性，让他们能轻松地搬运和固定这些沉重的金属构件。
年轻的士兵李浩，已经不再紧张。
他与老班长一起，负责外围的警戒。
他看着不远处那些工兵们，像一群默契的蚂蚁，正在创造一个奇迹。
他们用气动钻在两侧的岩壁上，钻出数十个深达两米的孔洞。
然后，将指挥部空投下来的，一根根手臂粗的特种合金锚栓，打入孔洞。
再注入A-7型快速结构粘合剂。
这种黑色的粘稠液体，在接触空气后，会在十分钟内达到堪比焊接的恐怖强度，将锚栓与岩体，融为一体。
这些，将是他们这座桥的根基。
“班长，你说……我们真能行吗？”
李浩看着那近十米宽的黑暗深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班长正用夜视望远镜，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小子，记住，我们是第六师。”
“在第六师的字典里，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当年在西南边境，我们被上千的敌人围在一个山头，弹尽粮绝。师长带着我们，用石头和刺刀，硬是守了三天三夜，等来了援军。”
“跟那会儿比，眼前这个小水沟，算个屁。”
老班长的声音很平淡，但李浩却听得热血沸腾。
他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挺直了腰背。
是啊。
我们是第六师。
是陆司令麾下，破晓集团军的先锋。
我们的身后，是怀城，是江城，是千千万万等待着希望的同胞。
区区一道天堑，怎么可能拦住我们的脚步。
“吼——！”
就在这时，远处黑暗的林地里，再次传来了丧尸的嘶吼。
而且，这一次，声音不止一个。
“敌袭！三点钟方向！尸群！”
警戒哨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
肖锐的脸色一沉。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刚才的战斗，这里的灯光与声音，终究还是吸引来了更大规模的怪物。
无人机的热成像画面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正从树林里涌出，汇成一股惨白的洪流，向着工地冲来。
数量，至少在五百以上。
其中，还夹杂着十几头体型明显更大的变异体。
“杜猛！你那里还需要多久！”
肖锐在通讯频道里大吼。
“营长！还需要二十分钟！主缆马上就要拉过去了！”
杜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二十分钟……”
肖锐看了一眼那片奔涌而来的尸潮。
以它们的速度，最多五分钟，就能冲到面前。
“所有战斗人员！立刻进入阵地！”
“教导员，你带一排，守住左翼！”
“三排，右翼！”
“警卫排，跟我守住正面！”
“把车载机枪，榴弹发射器，都给老子用上！”
“记住！一步都不能退！我们身后，是正在造桥的工兵兄弟！”
“是！”
怒吼声，此起彼伏。
战斗，瞬间爆发。
“哒哒哒哒哒！”
车载的12.7毫米重机枪，率先发出了怒吼。
炽热的弹链，如同一条死亡的鞭子，狠狠抽向尸群。
冲在最前面的普通丧尸，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黑色的血肉横飞。
但后续的丧尸，踏着同伴的尸体，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
“榴弹！抛射！覆盖前方三百米！”
“砰！砰！砰！”
数十枚枪挂榴弹，划出高高的抛物线，落入尸群之中。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爆开，冲击波将大量的丧尸掀飞。
然而，尸潮的数量太多了。
防线的压力，越来越大。
一头巨大的，形如犀牛的变异体，顶着密集的弹雨，硬生生冲到了防线前。
它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角质层，步枪子弹打在上面，只能溅起一串串火星。
“轰！”
它猛地一头，撞在一辆“猛士”侦察车上。
数吨重的车体，竟然被硬生生撞得侧翻了出去。
“火箭筒！干掉那个大家伙！”
老班长一把推开李浩，自己扛起了一具一次性火箭筒，对准了那头巨型变异体。
“嗖——！”
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侧腹。
“轰隆！”
剧烈的爆炸，终于将那坚硬的角质层炸开一个巨大的血口。
怪物踉跄了几步，轰然倒地。
但更多的变异体，已经冲了过来。
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低沉而独特的引擎轰鸣声，从他们头顶的天空中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
两架涂着暗灰色涂装，外形狰狞的武直-10，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从云层中穿出。
它们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机头下方的23毫米链式机炮，已经开始旋转。
“是……是我们的援军！”
李浩激动地大喊。
下一秒。
“撕啦——！”
仿佛撕裂布匹的声音响起。
两条由曳光弹组成的火链，从天而降，精准地扫过尸潮最密集的地方。
机炮的射速快得惊人，那些普通丧尸，在23毫米炮弹的威力下，就像纸糊的一样，被瞬间撕成碎片。
紧接着，悬挂在两侧短翼下的火箭发射巢，开始依次开火。
“咻咻咻咻！”
密集的火箭弹，如同一场钢铁风暴，覆盖了整个尸潮的后半部分。
大地在颤抖。
爆炸的火光，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尸潮，在这来自天空的降维打击之下，瞬间土崩瓦解。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当硝烟散去，地面上，已经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残骸。
两架武直-10在工地上空盘旋了一圈，机翼下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像是在致意。
然后，它们拉高机身，重新融入了北方的黑暗。
来得快，去得也快。
整个阵地上，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集团军的力量吗？
这就是陆司令麾下，真正的战争机器吗？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肖锐的咆哮声，打破了寂静。
“战斗还没结束！警戒！快！”
士兵们如梦初醒，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而另一边，杜猛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营长！主缆！主缆拉过去了！”
“桥！通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一道由两条粗壮钢缆为主体，铺着工字钢与高强度合金板的简易悬索桥，横跨在狰狞的裂谷之上。
它看上去有些粗糙，甚至有些丑陋。
但在晨曦的微光下，在所有先遣队士兵的眼中，它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宏伟的桥梁，都更加壮丽。
肖锐走到桥头，用脚狠狠地踩了踩桥面。
坚固，稳定。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被黎明染成金色的天空。
“命令，车队准备通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将这座桥，命名为‘破晓’。”
“报告指挥部，破晓集团军先遣队，于凌晨五点四十分，成功跨越S207省道断裂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