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璆的指节重重叩在玻璃幕墙上，震得防护服内循环系统发出刺耳警报。
“他们把选择权扔给我们，自己却躲在仙女座星云背后当裁判？”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翻了沈瑜手中的全息投影仪，飘浮在空中的外星信号波形图瞬间扭曲成诡异的螺旋状。
沈瑜弯腰捡仪器的动作顿住。她今天没扎惯常的马尾，乌发垂落时遮住半边侧脸，露出耳后那道被遗迹生物划伤的淡粉色疤痕：“上周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会议室灯光骤然转暗，穹顶投影亮起深海遗迹的三维建模。螺旋状建筑如同某种巨型生物的脊椎骨，每个关节处都嵌着散发幽蓝光芒的不明晶体。三天前，就是这些晶体突然释放出覆盖整个太平洋的电磁波，在科研站主控屏上烙下那串该死的选择题。
“和平、理性、科学。”陆璆扯开防护服领口，锁骨处的压力监测贴片闪着红光，“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国家在打遗迹生物的主意吗？印尼军方昨天截获的密电里，他们管那些发光水母叫‘活体核聚变装置’。”
沈瑜突然轻笑出声。她伸手虚点在某个晶体节点上，全息影像立刻放大出蜂窝状结构：“记得我们在第四层发现的共生体吗？它们会读取人类的脑电波频率，然后……”
“然后让接触者产生极度愉悦的幻觉。”陆璆接过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他亲手给那个发疯的俄罗斯科学家注射镇定剂时，对方嘴里还在哼着摇篮曲。
警报声突然炸响，红色警示灯将所有人影拉长投射在墙上。陆璆猛地抓住操作台边缘，看着全息地图上代表各国的光点正在疯狂闪烁——这是全球同步直播开启的信号。
“他们要我们当着全世界的面做选择。”沈瑜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现在转播车已经堵在科研站门口了，二十三家媒体，包括那个总爱断章取义的星空卫视。”
陆璆扯过备用防护服甩在肩上，金属扣砸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我去会会那些记者，你继续分析信号里藏着的……”他突然噤声，瞳孔倒映着全息屏上新跳出的加密文件——那是用外星文明特有的十二维数学模型编写的附加协议。
沈瑜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冷汗顺着脊椎滑进防护服缝隙：“他们给了倒计时，七十二小时后如果达不到‘文明评级’，就会启动‘净化程序’。”
“怎么个净化法？”陆璆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沈瑜突然抬头，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泛起血丝，“但你记得上周消失的马来渔船吗？船上三十七人，连dNA都没留下。”
直播信号切入的瞬间，陆璆正站在防弹玻璃后。闪光灯如暴风骤雨般袭来，他甚至能听见镜头外记者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陆博士，有传言说你们已经和外星生物达成共谋！”
“沈教授，请解释你耳后的伤痕是否与遗迹生物有关！”
“联合国是否准备将地球文明拱手相让！”
陆璆突然笑了。他扯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掌纹钻进血管：“各位知道吗？此刻正有七只共生体在科研站外围游弋，它们能听见我们每个心跳，读懂每滴肾上腺素的分泌量。”
喧闹声戛然而止，镜头不约而同转向漂浮在培养舱里的发光水母。那些半透明的触须突然齐刷刷转向镜头，幽蓝光芒大盛。
沈瑜的警告声突然在通讯器里炸开：“陆璆！别刺激它们！”
但已经太迟了。陆璆扯开防护服拉链，任由冰冷的海水灌进领口：“三天前我躺在医疗舱里，那些小可爱顺着输液管爬进我血管的时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他故意停顿三秒，享受着全场屏息的寂静，“它们在唱《欢乐颂》，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
培养舱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共生体的触须疯狂抽打玻璃壁。陆璆却像感觉不到颈后炸开的刺痛感，继续慢条斯理地解着防护服扣子：“所以现在，请容我代表地球文明，给仙女座的朋友们唱段《霸王别姬》。”
当第一个京剧唱腔撞上防弹玻璃时，沈瑜正死死盯着监控屏上的共生体活跃度曲线。那条原本平缓的绿线突然冲破阈值，却在触及红色警戒线前诡异地平复下来。
“你疯了！”她抓起备用话筒冲进直播厅，发梢还沾着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共生体黏液，“立刻停止这种危险行为！”
陆璆转身的瞬间，她看见他锁骨上浮现出细密的蓝色纹路——正是共生体表皮的荧光纹样。
“晚了，沈教授。”他笑着扯开衣领，那些纹路竟像活物般游走起来，“它们已经在我血管里刻好了乐谱。”
全球直播信号在此刻突然中断。当沈瑜的拳头砸在陆璆肩上时，她摸到了皮下异常的凸起物——那绝不是人类该有的生理结构。
“你被寄生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诡异的平静，“什么时候？”
陆璆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胸口，隔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紊乱的心跳：“在你研究附加协议的时候，小可爱们顺着数据流爬进了我的中枢神经。”他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现在，轮到我们给外星朋友出题了。”
培养舱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连深海的暗流都跟着震颤。沈瑜看着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文明评级指数，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共生体，根本就是外星文明安插在地球的“活体评分器”。
“你早就知道。”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从你主动接触第一只共生体开始，就在布局今天。”
陆璆没有否认。他按下腕表上的某个按钮，科研站底层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轰鸣。当沈瑜冲到舷窗边时，正看见十二具机甲破海而出，银白色装甲上流动着与共生体相同的幽蓝纹路。
“它们不是寄生，是共生。”陆璆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带着奇异的共鸣，“现在，请欣赏地球文明交出的答卷——名为《惊愕交响曲》的暴力美学。”
当第一枚机甲拳头砸向试图逃离的武装潜艇时，沈瑜终于读懂了他眼底的疯狂。那些被人类视为威胁的外星生物，此刻正乖顺地依附在机甲关节处，将人类战士的攻击意图转化为最优雅的战术动作。
“你赌上了整个人类文明。”她的指尖抚过舷窗上的裂痕，那是共生体暴动时留下的痕迹，“如果失败……”
“那就让仙女座的朋友看看。”陆璆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动着的已不是纯粹的人类心脏，“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共生体同时发出超声波脉冲。沈瑜在剧痛中看见陆璆锁骨上的纹路蔓延至整张脸，却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准备好听地球文明的第一支安魂曲了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