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子啸叫声猛地在狭窄的下水道空间炸开,混合着阿丽凄厉而扭曲的嘶吼。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抽搐,青紫色的纹路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化为无数细密的、流动的光线,在她皮肤下游走,速度快得惊人,仿佛皮下有无数蚯蚓在疯狂钻动。那种无形的嗡鸣声此刻如同实质化的声浪,冲击着林宇和苏瑶的耳膜,更直接作用于他们的大脑,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作呕的剧痛。
“阻止……移动……目标……锁定……”阿丽喉咙里挤出冰冷、生硬的词语,已经完全失去了她原本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机械指令被痛苦扭曲后的外泄,“同步……完成前……阻止……阻止……锚点……”
她的话语证实了苏瑶的猜测——“线”知道他们的意图!它们正在通过阿丽这个“生物锚点”,不惜一切代价地干扰他们的行动,阻止他们前往那个被标记的“城市锚点”。阿丽的身体,成了“线”钳制他们的最直接、最残酷的工具。
“它在收紧!”林宇咬紧牙关,头部传来针刺般的剧痛,让他视线模糊了一瞬。空气中的压力陡然升高,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无形的手正在挤压这个空间。下水道冰冷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湿滑的地面似乎变得黏稠,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手电筒的光束扭曲晃动,光斑周围出现了不自然的暗影。
苏瑶死死抱着怀里痛苦挣扎的阿丽,她的腰腹和膝盖的伤口因为阿丽身体的剧烈扭动而撕裂得更深,鲜血浸透了衣物,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强撑着,感受到阿丽体内那股与“线”连接的力量在疯狂涌动,那股力量既痛苦又充满了冰冷的恶意。阿丽的体温飙升到惊人的程度,皮肤滚烫如同炉火。
“不能待在这里!”林宇低吼一声,拉起苏瑶。他知道,“线”既然能通过阿丽锁定他们,并开始如此强烈的干扰,就不会停下。这种干扰只会越来越强,直到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里,或者阿丽的身体彻底崩溃,同化完成。他们被抓了个正着,陷阱已经合拢。
唯一的出路,是立刻、不计代价地打破这种锁定。前往“城市锚点”的计划没有变,但路径必须改变。他们不能沿着已知、可能已经被“线”或组织布控的地下管网前行。
“那条通道!”林宇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那是苏瑶曾偶然提及的、让他感觉异样的下水道区域,以及他关于xYZ-741b撤离路径的零碎猜测。“老工业区下方……那里有条被遗忘的旧路……xYZ-741b……他不可能没有后手!”
这是一条冒险的推测,基于不完整的记忆和直觉。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已知路径被封锁,唯一的生机在未知。
“哪条?!”苏瑶艰难地问,抱着阿丽的手臂越发收紧。
“往那边!深处!”林宇指向下水道更深处,那片被手电光束勉强照亮的区域,充满了扭曲的管道和令人不安的黑暗。“我记得那片区域……有些结构很老,与整体管网的年代不符!也许……也许那里有一条通往更深层、更隐秘区域的入口!xYZ-741b当初如果想彻底消失,或者留存什么东西,很可能会利用这种地方!”
这是一个绝境中的孤注一掷。他们必须在“线”的干扰达到致命程度前,带着重伤的阿丽,在这片复杂的、被“线”锁定但仍有结构盲区的下水道中,找到那个可能存在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隐秘入口。
“走!”苏瑶没有丝毫犹豫,她信任林宇的判断。疼痛让她脸色苍白,但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为阿丽,也为那些牺牲的同伴,她们必须闯过去。
突围开始了。这与其说是突围,不如说是挣扎着逃离一个正在收紧的、无形的牢笼。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线”的力量仿佛无处不在。空气变得浓稠,像在水中行走。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试图将他们按倒在地。阿丽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她的身体像电击一样颤抖,每一次抽搐都让苏瑶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脉冲从她体内爆发出来。这些脉冲不仅带来物理上的剧痛,更伴随着精神上的冲击,脑海中闪过扭曲的画面,耳边充斥着混乱的低语。
“……错误……路径……阻止……同步中断……危险……”阿丽的呓语变得更加混乱,似乎是“线”的强制指令与她残存意识的模糊抵抗交织在一起。又或者是,“线”在全力阻止他们时,无意识地泄露了更多信息?“……生物……共振……核心……已标记……”
“阿丽在帮我们指路?”苏瑶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阿丽的反应如此强烈,如此专注于阻止他们前往“锚点”,是否意味着她对“线”的感知,反而成了反向定位那个关键地点的某种“信标”?而“线”的反应,也印证了他们判断的正确性。
林宇在前开路,他凭借着对下水道结构的经验和直觉,以及脑海中那些零碎的、关于老工业区下方地下结构的记忆片段,摸索着方向。他注意到,“线”的干扰虽然强烈,但似乎主要集中在他们周围,尤其是以阿丽为中心向外扩散。这片老旧的下水道结构,也许因为其材质、年代或某种未知原因,对“线”的渗透和具象化具有一定的迟滞作用。
“靠墙走!这些老砖石……好像能稍微屏蔽一点!”林宇喊道,紧贴着湿滑、长满霉菌的墙壁前进。他观察着管壁的接口、地面的倾斜、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寻找任何与周围环境不符的细节。
搜寻的过程是煎熬的。时间和阿丽的生命都在飞速流逝。废弃下水道的深处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有些通道被坍塌堵塞,有些被不明的腐蚀性液体占据。空气中除了原有的恶臭,还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金属焦糊味,那是“线”的能量干扰达到一定强度时的独特气息。
“这边!”苏瑶突然喊道,她抱着阿丽,紧跟着林宇,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远处一段墙壁的砌法似乎与其他地方不同,砖块之间嵌合得更紧密,表面也更光滑,像是某种伪装。
林宇立刻循着苏瑶指的方向过去。近距离观察,果然发现了异常。这段墙壁不像自然形成的坍塌或简单的堵塞,而更像是一个被精心隐藏起来的入口。在墙壁底部,被泥土和沉积物覆盖的地方,他摸到了一块光滑冰冷的金属。
“这里……是混凝土和钢板!”林宇心中一震。普通的下水道壁不会使用这种结构。他用力拍打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响。这下面,很可能就是他寻找的旧日通道!
但寻找的过程并非没有代价。“线”的干扰在他们接近这个可疑地点时达到了新的高峰。阿丽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她的嘴唇因为痛苦而破裂,溢出带着青紫色光芒的血液。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但里面没有丝毫神采,只有扭曲的纹路在瞳孔中闪烁。
“……阻止……停止……进入……陷阱……锚点……警报……最高优先级……拦截!”
这次的呓语不再只是阻止他们移动,而是明确指向了“进入”。“线”不仅不想让他们离开当前位置,更不想让他们进入这个特定的通道!而“陷阱”、“警报”、“拦截”等词汇,预示着这个通道内部,或者通道口,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这是xYZ-741b留下的……还是组织为了某种目的修建后又废弃的?”林宇一边推测,一边努力寻找开启入口的机关或缝隙。在金属板的边缘,他摸索到一个细微的凹槽。
苏瑶紧盯着周围的黑暗,警惕着“线”可能以更具象的方式出现。她感到自己的意识空间正在被一股蛮力撕扯,大脑像要炸开一样。那嗡鸣声在她耳边变成了无数细碎的、疯狂的耳语,试图摧毁她的意志。
就在林宇试图用身上仅剩的工具撬动金属板时,一道更强大的能量冲击波从阿丽体内爆发,向四周扩散!那股力量如此强大,直接将林宇和苏瑶震退了一步,撞在后面的墙壁上。手电筒脱手飞出,在地上翻滚几圈后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黑暗中,“线”的嗡鸣声愈发响亮,像无数电流在空气中穿梭的滋滋声。他们感觉到空气中的能量密度高得吓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他们为中心凝聚!
“小心!”林宇在黑暗中凭声音定位,立刻拉过苏瑶,将她和阿丽护在身后。他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冰冷、粘稠的能量波动正在向他们蔓延,这和在Junc. 12感受到的部分“产物”气息相似,但更加纯粹、更加强大。
“线”正在试图具象化,或者通过阿丽的影响,将他们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彻底抹除他们的行动能力!
在极致的黑暗、剧痛和绝望中,林宇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知道,这是“线”最后的反扑,也是他们唯一的生机。那个被找到的入口,即使是陷阱,也比在这里被彻底吞没要强。
“苏瑶!入口就在这里!帮我!”林宇吼道,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那块金属板的位置。
苏瑶忍着剧痛,凭着记忆扑向金属板的方向。她在黑暗中摸到了林宇的手,然后是冰冷的金属。阿丽在她怀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僵硬如同铁块。
“抓紧!”林宇将撬棍的一端卡进凹槽,肌肉绷紧,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金属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缓慢地向下移动,露出了一个漆黑、深邃的洞口。
洞口散发出一股与下水道截然不同的、干燥、带着尘土和金属锈味的空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令人不安的凉意。
就在金属板开启的瞬间,“线”的干扰达到了顶峰!阿丽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她的身体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青紫色的纹路瞬间亮起耀眼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体内爆发,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和林宇、苏瑶的生命力一同吸干!同时,周围的墙壁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头顶的污水管道开始发出可怕的咔咔声,似乎随时会爆裂!
他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固定在入口处,进退两难。身后是即将崩塌的当前藏身处和“线”的全力绞杀,眼前是未知、危险但可能是唯一生机的旧日通道入口。
阿丽痛苦的、闪烁着白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洞口方向,她的呓语最后几个字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溢出:
“……进入……标记……点……阻止……”
进入“标记点”?这个通道通往的,难道就是那个“城市锚点”?“线”如此极力阻止他们进入,是因为这个通道是通往“锚点”的快捷、隐秘通道,还是因为通道本身就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时间停滞了,心跳声在耳膜中如同战鼓。是冲进去,还是在这里被吞噬?生死,在此刻被推向了最极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