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内，夜。
关城内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火舌舔舐着架在铁叉上的马肉，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阵阵带着焦香的烟雾。
夏淮安盘腿坐在火堆旁，手里捏着一块烤得金黄的马肉，撒上一把孜然和胡椒，辛辣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香料的味道很好地掩盖了马肉本身的腥膻。
“东家，您这调料撒得可真豪气！”一名满脸烟灰的守军士兵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夏淮安手里的肉块，“咱们平时可舍不得这么用香料。”
夏淮安笑了笑，从腰间的皮囊里又掏出一小包调料，丢给那士兵：“拿去，弟兄们分着用。”
士兵手忙脚乱地接住，如获至宝，连忙招呼同伴：“快！东家赏的香料！”
周围的守军顿时围了过来，你一把我一把地往肉上撒，有人被胡椒呛得直打喷嚏，却还是咧嘴笑着，大口啃着烤肉。
“东家，这香料是从哪儿弄来的？咱们巴州可没这么好的东西。”郑伏虎撕下一块肉，边嚼边问。
夏淮安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裹着头巾的商人：“那位是漠北来的商队首领，叫阿史那。这些香料，都是他从西域带来的。”
那商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起身行礼，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官话：“夏大人，小人是漠北阿史那部的行商，常年往来于西域和中原。”
夏淮安招手让他过来坐下，递给他一块烤肉：“阿史那，你们漠北的部落，现在怎么样？”
阿史那接过肉，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夏大人，漠北并非铁板一块。左贤王虽势大，但也只能直接控制一个大部落和四五个小部落。其余几十个部落，有的臣服，有的阳奉阴违，还有的根本不愿参与征战。”
“哦？”夏淮安眉毛一挑，“细说说。”
阿史那咬了一口肉，边吃边道：“我们阿史那部就是不愿打仗的部落之一。我们世代经商，最讨厌战乱——仗一打，商路就断了，日子怎么过？”他摇了摇头，“可左贤王不管这些，强行征调我们的青壮入伍，每年冬天，部落里的老人孩子都要冻死饿死几个……”
周围的守军听得入神，连肉都忘了吃。
“还有赫连部，”阿史那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他们住在北狄最北边的草原，连左贤王的账都不买。去年左贤王派人去征粮，赫连部的族长直接把人赶了出去，说‘要打你们自己打，别来祸害我们’。”
牛行远忍不住插嘴：“那左贤王能忍？”
阿史那苦笑：“当然不能忍！左贤王派兵去打赫连部，结果赫连部联合附近三个小部落，依托地形死守，硬是让左贤王折了上千人马，最后不了了之。”
夏淮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北狄内部矛盾不小？”
“何止是不小！”阿史那压低声音，“左贤王这些年穷兵黩武，早就惹得不少部落怨声载道。只是碍于他的兵威，敢怒不敢言罢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夏大人，若是您能击退左贤王，北狄许多部落必定会感激不尽！”
夏淮安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又递给他一块肉：“多吃点。我问问你，漠北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土地，还是粮食，亦或是金银珠宝？”
阿史那咬了一口马肉，想了想，说道：“是粮食！漠北广袤无垠，不同的部落会为了争夺草场而斗。但一般都能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相安无事；至于金银珠宝，那是权贵们的喜好，普通漠北百姓，最需要的还是粮食、食盐、木炭、布匹等基本生活物资。”
夏淮安笑道：“这些东西，咱们巴州，多得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们可以用一只羊，换五百斤粮食；用一匹马，换五千斤粮食；用一头牛，换两千斤粮食，你们，还会打仗吗？”
阿史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如果一只羊就能换到五百斤粮食，谁会去打仗？冬天快到的时候，只需要拿出二百只羊，就能换十万斤粮食，足够一个千人部落渡过寒冬，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有的！”夏淮安笑道：“咱们巴州，有几十亿斤粮食，足够养活整个漠北草原的百姓。很多百姓，愿意拿出粮食换取羊肉，改善生活。只可惜，咱们之间，并不是绝对的信任。也许有一日，咱们能建立那样的关系，而不是一味的打打杀杀。”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 阿史那感叹道。
夜色渐深，篝火旁的笑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守军们吃饱喝足，三三两两地靠着城墙休息。夏淮安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北方漆黑的草原，手指轻轻敲击着墙砖。
“东家，”王清芷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递来一壶水，“在想什么？”
“步枪军战士们都还好吧？”夏淮安反问道。
王清芷点点头：“大家都休息了。除了赶路的时候，李大狗坠马骨折，其他兄弟都没有受严重的伤势。战斗的时候，几乎是毫发无伤。甚至连骨折的大狗，趴在屋顶上，也干掉了好几个骑兵！”
说道这里，她不禁感叹：“北狄骑兵的勇猛，连我爹都赞不绝口。没想到在步枪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东家说的没错：最强的战术就是拥有绝对领先的武器。”
夏淮安接过王清芷递来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口，清凉的井水让他微微眯起眼：“我在想，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成为朋友。”
王清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北方，轻声道：“您是想联合北狄的其他部落？”
“不错，”夏淮安点头，“北狄不是铁板一块，那我们就帮他‘分’得更碎一点。”他转头看向王清芷，“清芷，你觉得派谁去联络这些部落比较合适？”
王清芷沉思片刻：“阿史那既然是商人，必然熟悉各部情况，不如让他作为中间人。我们再派几个机灵的特工，扮作商队成员混进去。”
夏淮安笑了：“英雄所见略同。”
夜风拂过城头，带着草原特有的青草气息。夏淮安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了破局的关键。
“不过，此事尚早。要等咱们消灭皇权之后，再将漠北的问题解决。”夏淮安的目光，看向远处月光下朦胧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