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慧也不算是新人了，很少能脸色成这个模样的。
金元也轻轻皱了皱眉。
他跟了进去。
而道奇，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是毕竟接了知知的活，也捏着鼻子跟上了。
进去之后，金元就知道外面那个实习小孩儿吐的死去活来的原因了。
从这活死人已经腐烂到只剩薄薄一层的胃袋里，居然取出来几根手指，外加一对眼珠。
郑慧忍住了呕吐欲，脸色沉沉的。
“这个，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卢山的，一会儿我拿去化验，先给你们看一下。”
在场唯一面色平静的，就是道奇。
他仿佛对这些场景司空见惯一般，甚至有点懒洋洋的。
“这种活死人，一般没有自己的思维，这只也没有，有人在背后掌控她。”
“所以，你们说的，放弃报仇这样的事情，压根不存在，因为她死了很久了，报仇，只能是有人操控她做的。”
“另外，我刚刚想通了一件事情。”
虽然道奇脸色沉静，金元还是觉得让道奇待在这儿，有点不合适，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的道。
“您跟我来吧，可以慢慢说。”
金元很谦卑，道奇对他这个态度也十分受用，对他说话声音也轻和了几分。
等到了休息室，金元上道的给道奇沏了茶。
特意去上司办公室薅来的。
道奇品了一口，随后才道。
“我和知知，之前进了一个误区，都觉得，活死人，一定是人死了之后，才被制成的。”
“但是，如果是活着的时候呢。”
道奇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金元。
金元无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坐过去，虚心受教的模样。
“大师，您详说。”
道奇手指在桌子上点了几下，又思索了一会儿该怎么说。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可能司空见惯，对于普通人，就不一定了。
“如果，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被制成活死人的呢？”
“死尸是没有痛觉的，而且魂魄已经离体了，制成活死人，对于已经离世的人没什么影响，顶多在活人看来，这是一种亵渎尸体的行为。”
“但是将活人制成活死人这种，就要恐怖的多了，不亚于将人扒皮抽筋，最后再在油锅里滚几遍，出来还要撒一遍盐。”
“而且，在走过这一段流程之后，人还得留着一口气，如果死了，就前功尽弃了，做出来的活死人，也不过是个行动迟钝的僵尸。”
“顶多看起来恐怖一点，实际上，只要不是迟暮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都能跑的过它，自然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道奇指了指解剖室的方向。
“但是她，显然是前者，她是在彻底成为活死人之后，才没了那一口气的。”
“而且还有，她一定是心甘情愿被炼制的，否则这样的折磨没有人能够受下来，也不会这么成功。”
说到这儿，道奇又感叹了一声。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支撑她撑过这种非人的折磨？”
太痛苦了，这种痛苦，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活活疼死，也极有可能。
但是她居然坚持下来了。
金元不吱声了。
关于康满的那场网络围剿，他后来也看过相关资料。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康满的那种无助，痛苦，挣扎，直到受不了自杀。
如果他们六个，直到忏悔也就罢了，结果受害者尸骨未凉，加害者却已经完全脱离事外。
康满的母亲看到这一切，一定是充满了愤怒的，恨意一点点滋长。
看着女儿的遗照，再看看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的六人，恐怕早就恨之入骨了。
金元对她充满了同情。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他同情，就能够一笔勾销的。
所以金元不耻下问。
“如果她自己同意将自己做成活死人，按照您的说法，就是外面还有一个凶手，负责指挥她的凶手。”
道奇点点头，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他。
“所以，我猜，她突然被留在那里，还毁了活死人，让她变成了一具尸体，不是因为怕被发现或者畏罪了，而是，在转移视线。”
“六个人死了五个了，最后那个，可要小心喽。”
“不过，作恶多端，死了也挺好。”
金元猛的起身，喊了一句。
“小王！范继呢！”
被称作小王的那个小警察，慌慌忙忙的跑过来，听到这句话，道。
“金队放心吧，他没什么事，刚刚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说是知道凶手已经死了，所以他饿了，要去吃夜宵。”
“呐，刚走。”
金元却骤然冷下脸，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死了？！谁告诉他的！”
小王被他忽然的大声吓了一跳，然后道。
“他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我们拦了，拦不住，而且，我们要送他回去，也不让，说他还有事情，嫌我们碍事。”
金元:……
他没想到范继梅开二度的蠢成这样。
道奇悠悠然的感叹。
“良言难劝要死的鬼呦。”
听到他这句话，金元一个激灵，猛的抓起来自己的车钥匙，对着小王道。
“跟我去追范继！”
小王不解，但是照做，一边道。
“金队，不用带车，他刚刚出门，这会儿估计车都没打到呢。”
金元大踏步赶忙冲了出去。
道奇慢悠悠的吹着浮茶，淡淡的道。
“该死的人，是救不了的。”
他这话说的声音并不低，小王临出门前听到了，看了一眼道奇。
随后才跟着金元冲出去了。
出了警局没多远，果然就看到了范继
范继正一个人走在路上。
显然有点晚了，这片地方出租车不多，还没找到车。
他一边走，一边往路上看，找车。
金元立马叫住他。
“范继！”
范继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到是警察还有点不耐烦。
金元还没松一口气。
却看到范继身后，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他面容有些苍老，一米七多的身高，比范继矮了一点，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凶光。
金元看到他背后闪光的物品，瞬间掏出来了枪。
范继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就被人一把勒住了，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金元有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个人帽子和口罩都没有戴，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显然没准备躲藏。
不是亡命之徒，更像是，杀了范继之后就没准备活了的。
他举着枪，仔细看着那个男人的容貌，最后迟疑的道。
“康保良？”
是康满的父亲。
之前去康家调查的时候，他见过这个男人。
看起来不爱说话，整个人阴郁沉闷，因为女儿的去世，妻子的消失，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他们曾经怀疑过康保良的，但是因为周围的邻居都说，康保良自从女儿没了之后，身体就不好了。
每天就在自己家里种种菜，很少出门，而且因为他家院门低，所以来来回回的邻居都能看得到。
晚上邻居从他家外面路过，偶尔也能听到他在家沉闷的咳嗽声。
所以对他的调查，只能先往后放一放。
再次见到康保良，居然是在这儿。
金元伸出一只手，试图劝阻他。
“你不要冲动，我跟你说……”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想绕过去，将范继救过来。
因为角度问题，他攻击康保良一定会先打到范继，所以他不敢开枪。
范继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这会儿，康保良身后也来了人。
也是金元的同事，发现不对之后追了过来，随后就从另一边跳墙绕路了。
结果金元话都还没说完，甚至来不及拖延时间，康保良就干脆利落的下了刀。
范继像是一条被扔在案板上剖腹了的鱼，瞬间瞪大眼睛，捂住了脖颈。
但是血已经喷了出来。
像是怕他死不了，康保良又速度极快的，对准他的心脏，补了一刀。
才慢悠悠的松开了手，任凭范继倒了下去，沙哑的声音格外沉闷，慢吞吞的道。
“最后一个。”
他抬起头，看向了金元，哑着嗓音。
“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他手上滴着血，脸上也有被溅到的血迹，却带着满意的笑。
扔掉了刀，举起来了双手，歪着头看着金元。
“他死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了。”
金元几人冲上去，直接将他按住上了手铐。
而小王更是第一时间打给了救护车。
一边试图帮范继堵住伤口。
康保良没挣扎，静静的看着他们动作，直到他被铐上手之后又被拉起来，他才对着小王道。
“不用想方设法救他了，他没救了。”
他嘿嘿一笑。
“半年了，我一直在反复练习，反复看资料，学习怎么一击致命，让他活不了，我割了他的颈动脉，刚刚那一刀直接穿了他的心脏。”
“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他也得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头，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空。
“我女儿，也是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早上，选择了从楼上一跃而下，选择了自杀。”
“如果没有这个畜生，我女儿会有很好的未来！她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自己的爱人，将来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可能会在八九十岁的时候，在院子里乘凉，有儿孙绕膝，而不是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里，匆匆忙忙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骤然眸子赤红，盯着范继惊恐又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
“他比我女儿多活了多少年啊，赚够了！我女儿死了之后他还逍遥了一年，也够了吧！”
“他毁了我女儿，也毁了我们一家，说真的，你们发现的太快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躲进了警局里，你们也快查到我身上了，我还准备慢慢折磨他呢。”
他又看着范继，露出来了笑意。
“你应该感恩，你是这几个里面，死的最痛快的一个了，不是吗？”
范继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他瞳孔都已经散了。
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被带去医院抢救了，金元则是将康保良抓回到了警局里。
审问的时候，康保良意外的配合。
道奇也在看金元他们审问康保良。
甚至礼貌的询问梁嘉平。
“我可以录像吗？发给知知。”
毕竟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也该到知知那儿发个视频打个卡。
梁嘉平有点为难。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
看到道奇绷紧的唇，他又轻咳一声。
“但是，您身份特殊，所以，我可以申请一下，稍等。”
他说完，直接出门打了个电话。
随后就回来了。
“您不用录了，一会儿视频我拷贝给您一份，不过，麻烦您和林小姐注意一下，看完立马删除，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道奇点点头。
“放心。”
梁嘉平对于林知知十分放心，对于这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大师，倒也信得过。
毕竟是林知知的师叔，还是林知知亲自推荐过来的。
里面，金元还在审问康保良。
“姓名。”
康保良掀了掀眼皮，又变成了当初金元在康家见到他的时候，阴阴沉沉的样子。
“康保良。”
“年龄。”
“48。”
“职业。”
“没有。”
说着说着，康保良抬起头。
“警官，能不能快点问，我可以将怎么杀死他们三个的，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我留在这儿，是不想让我女儿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想让那几个畜生干干净净的走。”
“他们是我和我老婆联手杀的，我老婆为了报仇，让我把她炼制成了怪物。”
“不过，三个是我杀的，另外三个，我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
“是我女儿杀的吧，自从我老婆变成了怪物，我偶尔也能看到点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曾经见过我女儿的魂魄，我想，她应该很痛苦，才没去投胎，反而留下报仇。”
“有人跟我说，我女儿这样，造的杀虐太多，就投不了胎了。”
“那怎么行，我可以下地狱，我可以不投胎，但是我女儿已经够难了，我决不允许这几个畜生脏了我女儿的轮回路。”
“所以，剩下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