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谢婉柔床前守到天亮的。
她昨夜晕倒后，太医说只是受了惊吓，加之这几日心神不宁，气血不足所致。可我知道，这绝非巧合。她的身子素来康健，若非有人暗中下手，怎会如此？
顾言澈一早便去了御膳房彻查，临走时只留下一句：“你先照顾好谢小姐，别的交给我。”
我坐在窗边，望着晨光透过花枝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心里却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清欢。”她忽然睁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别多想，安心养病。”
她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笑，又像是叹息：“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聪明、冷静、有主见。而我……总是被推着往前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无数次为她煎药、替她梳妆的手，如今却沾满了权谋与算计的味道。
“你不是被推着走，”我说，“你是被命运牵着走。但我们可以试着挣脱它。”
她闭上眼，睫毛颤动如蝶翼：“你说得对……可我怕。”
我也怕。
但我不能说。
因为一旦说了，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会崩塌。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沈姑娘。”是宫女小翠，神色有些慌张，“云少主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心头一跳。
云逸尘？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
我赶到偏殿时，云逸尘正斜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慵懒却又危险至极的画卷。
“终于肯见我了？”他笑着转过身，眼中却无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反问。
“我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配做云家的少主？”他语气轻松，却透着一丝疲惫，“更何况，你和顾将军这两天的动静不小，整个京城都在传谢小姐中毒的事。”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来，不只是为了看热闹吧？”
他收起笑容，将手中的玉扳指轻轻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得近乎敷衍：“我听说皇后用的是西域曼陀罗花粉。”
我心头一震。
这个消息，只有我和顾言澈知道。
“你从哪听来的？”我下意识地问。
“江湖上的消息，从来都比朝廷的密报快一步。”他淡淡道，“不过，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幽冥教，和皇后走得挺近。”
我瞳孔猛地收缩。
幽冥教，那个在江湖中神秘莫测、行事狠辣的组织，竟会和皇后扯上关系？
“你确定？”我声音压得很低。
“我手下亲眼所见。”他说，“就在三天前，有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进了幽冥教设在京城的秘密据点。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黑檀木盒子，里面装的，正是西域曼陀罗花粉。”
我咬紧牙关，心中已有七八分确信。
难怪皇后能拿到那种毒药，原来背后还有幽冥教的支持。
“你想干什么？”我问他，“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
他笑了笑，眼神却冷得像雪：“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怔住。
“当年我在江南染上怪病，是你偷偷帮我调制了解毒汤。”他轻声道，“那时我还以为你是普通的丫鬟，没想到你背后的水这么深。”
我苦笑：“你不该卷进来的。”
“可我已经进来了。”他耸肩，“而且，我觉得这事还没完。皇后背后的人，恐怕不止幽冥教那么简单。”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却忽然凑近，低声在我耳边道：“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个条件。”
我皱眉：“什么条件？”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几分戏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别轻易牺牲自己。”
我愣了一下。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我嗤笑一声。
“你不会。”他退开一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有些人，可能会逼你这么做。”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远比我想的更难捉摸。
“我答应你。”我说。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了，顾将军那边，我也会派人盯着。”
我心头微暖。
“谢谢。”
他摆摆手，身影消失在廊下。
---
回到谢婉柔身边时，她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发呆。
“你去哪儿了？”她问我。
“见了个老朋友。”我说。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
我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皇后与幽冥教勾结，毒药来源已明，但幕后之人是否另有其人？萧敬之是否真的只是皇后的棋子？还是说，这一切的背后，藏着更大的局？
顾言澈还在御膳房调查，我需要尽快告诉他这个消息。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小翠冲进来，脸色惨白，“顾将军……顾将军被人打了！”
我猛地站起身，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在哪儿？”
“在御膳房后巷……”
我不等她说完，已经冲出了门。
风掠过耳畔，像是谁在耳边低语。
“别怕。”
那是谁的声音？
我来不及细想，只知道现在，必须赶过去。
否则，可能就晚了。
---
我奔跑在青石板路上，脚下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一群侍卫围在巷口，议论纷纷。
我拨开人群，看见顾言澈靠着墙角坐着，脸上有血迹，衣服也被撕破了几处。
他抬头看见我，咧嘴一笑：“你来得还真快。”
我蹲下身，掏出帕子给他擦脸：“谁干的？”
他摇头：“没看清，但手法很利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心里一沉。
不是普通人……
那就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逃？”我问旁边的侍卫。
“朝东边去了。”一名侍卫回答，“但我们追不上，他们轻功太高。”
我眯起眼。
东边……那条路直通皇宫后门，再往外，便是幽冥教的地盘。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他。
他点头：“死不了。”
我扶着他站起来，他踉跄了一下，却仍坚持自己走。
“回宫。”我说。
他却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问我：“你觉得，皇后背后的人，会不会也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心头一震。
“有可能。”
“那你刚才……去见云逸尘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
我怔住。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
有人在监视我们。
而这一战，不过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