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她喘着粗气,冷汗涔涔,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钟文松本来就半睡半醒,被她惊得也坐了起来,“怎么了?”
“做了个梦……石头杀了人……杀了一个警察……”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又拽着钟文松的胳膊,“你赶快给志方打电话,让他去那个院子里看看石头……”
“一个梦而已,这大半夜的……”钟文松虽然担心打扰到郑志方,终究还是担心儿子,拿出了手机。
不想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石头”两个字差点儿晃瞎钟文松的眼。
他竟然开了机!
钟文松按了接听,钟磊的声音传了过来:“爸,你和我妈肯定还没睡吧?”
不等钟文松说话,他又说:“你们别担心了,我考虑了半夜,已经考虑好了。等到天亮,就坐出租车回家自首去!”
“你自己在那院子里,没有什么事吧?”
李停赶忙紧张地问他。
“妈,没有啥事,就是想着你们肯定也睡不踏实,就给你们说一下,让你们能睡一会儿觉。”
“嗯嗯,没事就好。以后遇到啥事,千万不能冲动,知道吗?”
李停又叮嘱了钟磊几声,才挂了电话。
都说母子连心,看起来还真有点儿。
黎明时分,李停恍恍惚惚好像又进入了梦魇。
是儿时,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条大黑狗,一口咬住了李停的小腿。
李停嗷嗷大哭,姐姐飞奔而来,扑打着黑狗,徒手去掰狗嘴,手被尖利的狗牙给咬得鲜血淋漓……
李停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天光已经大亮。
钟文松去开了院门,原来是钟磊回来了!
钟文松给钟昊宸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送钟磊去县城公安局自首。
前天东洪县公安局来人调查钟磊的事儿时,钟昊宸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也和钟文松说过,要钟磊投案自首,这样才能尽可能减少刑罚。
钟文松说找不到钟磊,他以为大伯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可能是他们把钟磊藏了起来。
因为是自己要钟磊去村委里当通讯员的,钟昊宸面对李停和钟文松时,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
要是钟磊没去村委里上班,他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收集死去的人的身份证。
也就不会犯罪坐牢。
说起来也是自己失察。
钟文松让他开车送钟磊去自首,看来他们是想通了。
李停没让康颖去,她和钟文松一起陪着钟磊去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钟磊被值班警察带进去的那一刻,李停的心里也竟然踏实了下来。
钟文松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三个人还没有回到家,钟文松就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张刚打来的,他说他妈夜里走了。
上吊死的。
从知道钟磊出事的时候,李停就一直忍着的泪水决堤了!
“我的姐啊!”她不顾自己还坐在昊宸的车上,号啕大哭起来。
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啊,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个从小到大,像娘一样处处护着她的姐姐!
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李然的死给她带来的悲痛,盖过了钟磊被送进看守所里的悲伤。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连续梦到姐姐两次了。
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预兆!
钟文松吩咐昊宸先不回家,直接把他们两个送到张庄村。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
他瞅了一眼手机,原来是郑志方打来的。
一听是郑志方的电话,李停抑制了一下哭声,想听听志方打电话来要说什么事。
“文松哥,石头一早就回去了,你们让他去自首了没有?”
听钟文松说已经去了,郑志方顿了一下,才说:“大姐的事,刚子打电话给我说了,我这也脱不开身过去。”
“你给我二姐说一声吧,咱娘老了。”
老年人过世了,就称为“老了”。
李停又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老天是怎么了,这些哪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能压垮她的事情,为什么要一股脑儿铺天盖地而来?
到了张庄村,李然已经穿好了寿衣,脸上蒙了黄裱纸,躺在在前几天张志强躺过的地方。
艳霞姐弟三个跪坐在她身边,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
同一间屋子,这熟悉的一幕,让李停恍惚间觉得,地上躺着的还是张志强。
可是门口却少了默默哭泣的李然!
艳丽姐弟三人的哭声里,也没了哭张志强时的伤心和难过。
更多的是麻木和机械。
任谁像他们一样,遭遇了这一段时日以来的一切,也会麻木吧!
李停哭着扑到李然跟前,伸手就去揭她脸上的黄裱纸。
她多么希望李然能像以前一样,坐起身来,笑吟吟地叫她一声“二妮儿……”
艳霞连忙拉住了她,哽咽着说,“姨,可不敢揭,我妈是暴走的,别吓着你……”
都说上吊的人死后,舌头伸得老长,是塞不回嘴里的。
那次李老满上吊也没有死成,因此李停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
也不知道李然是不是那个样子。
她哭了半天,慢慢缓过气儿来,问张刚李然什么时候出殡。
张刚说因为妈妈是横死,不能在家里久留,明天就要出殡。
李停便让钟文松给郑志方打电话,问闵氏出殡的日子。
郑志方说后天出殡。
她便让钟文松给郑志方说,既然娘已经咽了气,横竖也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就等明天李然下葬后,她再去郑集给闵氏送葬。
郑志方知道她心里难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她自己要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李停对钟文松说,自己要在这里为李然守灵,让他先回家。
康颖自己还在家里呢,她不放心。
李停在李然下完葬回的家,是钟文松来接她回去的。
他在路上告诉李停,上午的时候康颖的爸妈来了,开着三轮车。
她妈说钟磊出事了,闺女伤心,要接康颖回家去住一阵子。
“康颖跟着他们回去了?”
李停心里警铃大作。
“嗯,算起来她也好些日子没回娘家了。”
钟文松倒是非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