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停娘听得心里直咋舌:乖乖,这当医生真挣钱啊!一台手术他不是净得六百块钱吗?
这要是搁在村里,谁家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接通输卵管这种手术,医院里明面上是不允许做的。
所以郑永强就把做手术的时间,安排在了夜间。
钟文松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旅店,定了两间房,一个晚上四块钱,定了两个晚上。
他们四个人住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十点钟,四个人进了医院。
钟文松进了郑永强的门诊室里,看只有他一个人在屋里,就把两千块钱给了他。
他心里真的是感激郑永强,更感激岳母。
就是因为有岳父岳母这层关系,不光郑永强愿意给李停做手术,还硬是帮他省下了六百块钱!
他当民办教师,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二块钱。
六百块钱,是差不多他两年的工资!
李停被带进了手术室。
参加做手术的一共只有三个人,有郑永强,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医生,应该是他带的徒弟。另外一个是护士。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做完了,李停挂着吊瓶躺在推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
因为麻醉剂的作用,她还在昏睡。
郑永强取下口罩对钟文松他们说,手术做得很成功。
他让护士把李停安排在一个偏僻的病房里,又嘱咐钟文松,等李停麻醉药效过后醒过来,就要带她离开医院,去小旅店里住。
以免被人发现,节外生枝。
钟文松虽然点了头,但是他心里有些担心,觉得李停刚做完手术,不住在医院里,会不会有风险。
郑永强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拍拍他的肩膀说:“今晚我不回家了,就在医院里。前面那个亮着灯的屋子,就是我的值班室。万一病人有什么异常,你要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停才悠悠醒过来,期间郑永强过来看了一下。
李停醒过来之后,郑志方去和郑永强说了一声。
钟文松背起李停,一行人去了下小旅馆。
四个人在小旅馆里又住了三天,郑永强每天都过来看一次。
第四天上午他来过之后,对钟文松说,李停的刀口已经无碍,他们可以回家了。
这次手术,连吃喝住宿在内,一共花了两千一百多块钱。
因为没有用那么多钱,回到家里的第二天,钟文松就把姚天铭的六百块钱还了。
他想着文顺借给自己的钱是背着宁海霞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还是先给他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就瞅着文顺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他那二百块钱也还给了他。
手术后一个多月,李停的精神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对钟文松说:“咱先不急着要孩子——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子,花了那么多钱,总要稳妥着来,别万一再怀个闺女,可就瞎折腾了!”
钟文松听她说要稳妥着来,不由想到了去年大年三十夜里,来家里要饭吃的韩国强来。
那时他说他妻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四月份,算算时间,孩子也应该生下来了。
假如他老婆生的是儿子,那么就说明,他们找到的那个老中医抓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于是他点点头,对李停说:“过两天星期天,我借一辆自行车,去韩镇一趟。”
李停苦笑着:“总归是没生出儿子,该咱花这个钱——你说这两千块钱,咋着也能买十来辆自行车了!”
钟文松安慰她说:“别那么想,那先生下儿子的,也没见攒下个金山银山来。你看村子里那些光棍汉,没儿没女不养老婆,有哪一个盖瓦房的?”
李停说:“你说的也是。人的命天注定,要不人家怎么说,人穷也没扎穷根,三穷三富过到老呢!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人嘛,一半是争,一半才是命。总要争一争,才能知道争不争得赢。”
李停说着笑了起来,钟文松看到她的笑脸,愣怔了瞬间,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看到她笑了。
虽然现在做了手术,能不能生个儿子,仍然是个未知数。
但是这人的心里一旦有了盼头,眼里就有了光,那光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钟文松从韩镇带回来的除了好消息,还顺便去韩国强母亲去求药的地方,拿回了草药。
关于服药期间的宜忌,他把医生的嘱咐都用笔一一记在了纸上。
李停严格遵照医嘱服完了药。
服完药的次月,月信便迟迟没有来。
李停也不敢找医生看看,是不是真的怀上了。
在忐忑不安中过了一个多小月,月信一直没有来,伴随着恶心呕吐的感觉来临,她的心渐渐踏实下来:这是真的怀上了!
这次的怀孕让她相当疲惫,一直嗜睡,整天混混沌沌的睡不醒似的。
可是刚好赶上秋收,钟文松在学校里,又帮不上多少忙,她只得硬撑着去地里干活。
收完秋,他们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如今三个月大的身孕,尚能遮人耳目。
三个月之后,胎儿会猛长,越来越大的肚子,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之前李停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前阵子只顾忙着收秋,因为李老满不会做饭,只能在家招呼着两个小的,回家还有几张嘴等着她做饭吃,她没有那么多精力,过多地考虑这些。
收了秋的田地马上就要深耕,李停想了几天,和钟文松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这样行不行,等犁完地种上麦子,咱爹那里有骡子,你套上车,带着我和金叶,咱们去东乡。”
钟文松知道她说的是去郑集她娘那里,就说:“行啊,到时候咱装两布袋麦子拉着去,再带上两床被子。”
“毕竟谁家也不宽裕,志方都这么大了,还没找到媳妇,咱不能在那里白吃白喝。到过年时,我再套着车去接你。”
李停赶紧说:“过年我也不回来,别万一让人给撞上,起坏心打了小报告——你忘了吗?去年大年夜下着大雪,韩国强还带着他老婆跑出来,又冷又饿的,跑到咱家讨饭吃。”
“唉,可怜他老婆挺着个大肚子,大黑天的在冰天地里跟着他跑,住在四面透风的瓜庵子里,想想都难受。”
她喘了口气,又说:“东边有二愣子那个鳖孙,西边是大牛他们那一家 ,他们和咱都有过节,村子里还有其他不安好心的人。”
“你说我要是扛着大肚子子回来,万一被他们哪一家的人撞见,都会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