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看李兰英出去了,就对儿子说:“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不瞒你说,小停前半晌回去了,把我和你二大娘叫来的,让我们把你带回去。”
“人家不吵不闹,直接来真格的,不要你了。”
“刚才她那么一说,你还真拿上衣服,准备走是吧?”
“我告诉你文松,你今儿个要是真出了这个门,再想踏进来就更难了。”
“你这一家人,也算是零散了。”
钟文松听得一头冷汗,其实他从来也没想着和李停不过了。
只是憋着一口气,想甩甩脸子撂撂蹶子,让李停和她爹看看,自己也不是泥捏的。
如今李停直接去了南洼里,让二大娘和爹把自己领走,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老钟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人家都说婆媳难处,其实婆婆和媳妇中间夹的男人最难呐。”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娘,一边是和自己生儿育女过日子的老婆。她们不和,可不是让男人作难吗?”
“对于招上门女婿的人家来说,女婿和丈人的关系处不好,最为难的是女儿。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小停他爹看你不顺眼,你就由着他说两句就是了。”
看钟文松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老钟又嘱咐儿子说:“以后他说他的,小停也不会听他的。”
“等会儿小停和她爹回来了,你要好好地认个错,让他们消消气,以后好好的过日子。”
这一句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李停的确没有走远,就在李兰英的娘家嫂子尹春花家里。
李兰英找到李停,问清楚了李老满是去河汊子里打鱼了,又让自己的侄子大壮,去河汊子里找李老满。
当着李老满和李停的面,老钟先向李老满赔了不是,说自己教子不严,文松惹老满哥生气了。
然后又喝令钟文松跪下,给李老满赔罪。
李兰英拉住钟文松打圆场:“文松做错了事,给他爹赔个不是就算了。
“都说一个女婿半拉儿,如今文松在满哥跟前头,就是一个囫囵儿子了。自己家的孩子,下跪就免啦!”
钟文松看二大娘给了台阶下,也顺势就坡下驴。
怕老钟非逼着自己下跪,赶忙从李停手里接过晴晴,对李老满弯下腰,说:“爹,是我不懂事儿,惹您老生气,也惹小停生气。”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给我一般见识,以后我铁定不会这样了!”
李停抄着手,站在一边不吭声。
李老满抽着旱烟,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哪能惹我生气,我这一年到头有几个月都不着家……倒是我惹你生气了,我不在家里时,你们两个人还好好的。这我一回来,你们俩就闹情绪了。”
老钟一听这话,赶情这老爷子气性还挺大,气儿还没有消呢!
于是拿手里的扫帚疙瘩又拎了钟文松一下,说:“看你把恁爹给气的……恁爹这一年到头的在外面奔波,还不是为了恁这个家么?”
“他这刚一回来,你就惹他生气。还不赶紧给恁爹跪下赔个不是!”
钟文松看李老满不开口,自己爹又逼着自己下跪,咬了咬牙,又把晴晴递给李停,说:“你抱着晴晴,我给咱爹跪下磕个头,赔个不是。”
李停看闹得差不多了,钟文松不再犟了,也就见好就收。
她没有接晴晴,而是拽住了钟文松的胳膊,说:“跪什么跪啊!谁还稀罕你跪似的……我给你说,咱爹他并不是生你的气,他是看你和我怄气,这才不高兴的。”
说着她转向李老满,说:“爹,这南洼里我爹和我兰英姑都在这儿呢,文松他也知道错了,你要是心里还有气,不想让他在咱家过下去,你说一句话,我立马赶他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老满被自家闺女将了一军。
他也知道李停并不是真的要赶钟文松走,主要是这次钟文松闹得有些过了,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人家小两口已经没事了,他要是再不松口,倒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太不明白事理了。
于是李老满咳嗽了一声,说:“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以后改就是了。”
“日子是咱自己过的,心里有啥不舒坦,说开了就好了。以后可别值当不值当的,就给人甩脸子怄气。”
李停听他这样说觉得可笑,他自己倒是不怄气,而是一言不合,就一蹦三尺高,连天王老子也不怕。
老钟看李老满松了口,忙一迭声地夸老满哥度量大,毕竟是走南闯北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云云。
几句话捧得李老满晕乎乎的,一时间找不到北了。
直嚷嚷着家里还有过年时徒弟孝敬的一瓶好酒,要李停去村东头的卤肉铺里,切二斤猪头肉,和老钟来个一醉方休。
李停白了他一眼,走到门口,作势看了看天色,皱着眉对他说:“你看看天都这么晚了,我爹和兰英姑喝了酒再往家走,你能放心吗?”
“要不你把你的好酒放好,这次不喝了,哪天他们再来咱家,你们再喝上几盅。”
老钟和李兰英也连连推辞,说天太晚了,喝完酒走夜路不安全。
又嘱咐了钟文松几句,两个人就准备回南洼里。
李停去灶房拿了两个早上烙的油馍,递给李兰英,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兰英姑,我们闹别扭,让你费心巴力的跑一天。”
“天晚太了,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这两张饼,你和我爹一人一个,走到路上饿了吃。”
李停的话让老钟心里热乎乎的。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解决了。从这一场事情上,他也看出李停确实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好儿媳妇。
即使是招赘,配钟文松也只强不差。
想想李停也着实为难,有个那样坏脾气的爹,要是钟文松有时候再闹个脾气,她一个女人家,也的确难做。
老钟和李兰英走后,钟文松熬了一锅红薯稀饭,馏了三个玉米面饼子,李停调了一根黄瓜。
三个人虽然没有多少言语,倒是和和气气吃了晚饭。
自从钟文松“嫁”到南洼里,平时无论多么忙,李停从来没有让他上过灶,顶多让他在灶下烧个火。
李停觉得,爷们就是爷们,谁家的爷们天天围着灶台转呢!
不光做饭,衣服也从来没有让他洗过。
就连他自己换下的袜子裤衩子,她都不让他自个儿洗。
因此,钟文松烧的这顿晚饭,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真心认错的诚意。
晚上睡觉时,钟文松看晴晴睡着了,李停还和衣躺在床上,就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天这么热了,你还穿着衣服睡觉,不嫌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