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木门上那挂着的熟悉的生锈风铃,在风中发出喑哑的碰撞声。
此刻,那扇门像有某种魔力,吸引着斯图加特迈开脚步。
推开门的瞬间,暖烘烘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她冻得发僵的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热意。
酒馆里依旧喧闹,烟雾缭绕,吧台后正低头数着零钱的老板也注意到了她,缓缓抬起头,露出那标准的微笑。
斯图加特径直走到吧台前,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大钞,随手丢在台面上。
钞票散落开来,露出印着的领袖头像,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滑稽。
老板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询问,斯图加特已经弯腰,从吧台下面最显眼的位置抄起两瓶未开封的伏特加。
酒瓶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甚至没看老板错愕的表情,转身就往外走,军靴在木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声响,惊得几个醉汉抬起头,嘟囔了几句她听不懂的方言。
回到街上,寒风瞬间卷走了身上的暖意。
斯图加特没走多远,就在街角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用牙咬开酒瓶的铁盖,“啵”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街头格外清晰。
没有犹豫,她举起酒瓶,对着嘴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烧过喉咙,一路烫到胃里,激起一阵剧烈的痉挛。
她咳嗽了几声,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停下,又狠狠灌了一口,直到喝完第一瓶。
她又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第二瓶。
伏特加的烈意上头很快,眼前的街景开始晃动。
她想起母亲最后那个微笑,想起族人们在血晶祭坛前复杂的眼神,想起米迦勒那张永远带着嘲讽的脸……所有画面都随着酒精翻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像有人贴着她的耳廓呼吸。
“喝这么急,是想淹死那些不开心吗,我的领主大人?”
斯图加特握着酒瓶的手猛地一紧,她没有抬头,只是将酒瓶往嘴边送,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手腕。
「魇」的身影在她身边缓缓凝聚。
“放开。”斯图加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
“放开?”「魇」轻笑起来,那笑声像是无数根细针,刺得斯图加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放开让你继续逃避吗?逃避那些痛苦,逃避你的责任,逃避你内心的懦弱?”
“懦弱”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斯图加特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猩红,“我没有懦弱!”
“哦?是吗?”「魇」微微倾身,那张诡异的脸凑近了些,“那你告诉我,你颁布血晶贡赋制,真的只是为了迷惑天堂吗?你让那些低阶吸血鬼承受痛苦,真的只是为了训练他们吗?还是说,你只是享受那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享受他们对你的恐惧?”
“闭嘴!”斯图加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台阶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魇」的笑声更大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懂你每晚被那些痛苦的尖叫惊醒,懂你看着血晶转化成逆圣痕结界时的愧疚,懂你在苏面前强装冷漠时的慌乱……佛罗伦萨,你就是个懦夫,一个用冷酷伪装自己的懦夫!”
“我不是!”斯图加特猛地站起身,酒瓶被她捏得变了形,酒液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浸湿了她的手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群!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天堂发现,不被那些天使屠杀!”
“保护?”「魇」的声音陡然变冷,“用他们的痛苦来保护?用阶级压迫的假象来维系和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喝得快酩酊大醉,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在街头,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祂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斯图加特最脆弱的地方。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伏特加的后劲彻底上来了,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魇」那张模糊的脸和记忆里母亲临死前的笑容重叠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魇」步步紧逼,声音里的蛊惑意味越来越浓,“你就不怕有一天——”
斯图加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吸气都觉得困难。
她知道「魇」在蛊惑她,在放大她的恐惧和不安,可那些话语却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是啊,她怕。
她怕有一天,所有自己珍视的人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来看自己……
“够了……”她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魇」却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凑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承认吧,佛罗伦萨——”
“滚……”斯图加特嘶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滚出我的思维!”
随着她的嘶吼,一股强大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魇」的身影像是被风吹动的烟雾,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消失。
祂看着斯图加特濒临崩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
“哥!”
熟悉的声音让斯图加特浑身一震,她猛地转头,看到林茨正朝着这边跑来。
「魇」的身影在林茨靠近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斯图加特还维持着靠墙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的猩红还未完全褪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酒渍,看起来狼狈不堪。
林茨跑到她面前,看到她这副样子,眉头瞬间皱紧,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哥,你怎么在这?”他伸手想去扶她,却被斯图加特下意识地躲开了,“怎么喝成这样?”
“别碰我。”斯图加特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浓浓的戒备。
林茨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
他没有再强求,只是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