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朗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效。
隔天一早,各大港报的头版头条,无一例外地被【丁氏夫妇和平分手】的醒目标题占据。
一时间,香江上流社会乃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对曾经共患难的豪门夫妻。
而此刻,作为新闻风暴中心的另一位主角,苏慕春却早已将那些沸反盈天的议论抛诸脑后,她亲自驾车,去了玛丽学院。
这趟行程,不在她的工作计划之内,也未曾向基金会和玛丽学院透露分毫。
因此,玛丽学院的陈老师见她突然拜访,很是意外。
苏慕春为此这样解释:“陈老师,我就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只是时间有限,没办法陪孩子们一起活动了,只能简单参观一下学校。”
她又带了十余盒刚出炉的蛋挞,让玛丽学院的老师们帮忙分给孩子们。
待蛋挞被送去分发,苏慕春婉拒了一众闻讯赶来的老师们的热情陪同,只点了陈老师一人在身侧引路。
“我今天就是随便看看,主要想了解一下学校的环境,陈老师,你陪我就行。”
陈老师隐约感觉到苏慕春今日的不同寻常,但未多想,直接领着苏慕春进入校园参观。
音乐教室内,几架电子琴摆放得整齐,墙角立着一架钢琴。
苏慕春缓步走近那架钢琴,手指轻轻拂过琴盖,掀开,露出琴键,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琴身的品牌与型号。
貌似是在市面上早已不多见的旧款,她眼底深处却未曾泄露半分情绪。
紧接着是画室,她在画板和画架上多逗留了些时间。
还有感统训练室,某些全新的器材居然边角开始有破损的迹象。
陈老师在一旁介绍着,不时观察着苏慕春的神色,却见她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此次突然来访的真正用意。
整个参观过程迅速而高效,苏慕春很快离开了玛丽学院。
回到基金会的办公室,苏慕春从前几日调出来的文件中,找到了那份关于玛丽学院这一年里所有捐赠物资的详细清单,每一笔记录都清晰在列,从日期、品名、品牌、型号到申报的采购价格,一应俱全。
她逐行细细比对着,从那台老款的钢琴品牌,到画室里那些明显不符的画材等级,再到感统教室里那些与清单上高端型号完全对不上的简陋器材。
很快,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水面。
清单上近三分之二的物资,无论是品牌、款式,还是标明的价格,都与她在学校亲眼所见的实物大相径庭,差异之大,令人心惊。
那些所谓的高端进口钢琴、专业画材、先进的康复设备,在现实中竟被替换成了廉价的替代品。
果然有人,正借着这些冠冕堂皇的捐赠名义,肆无忌惮地中饱私囊。
*
她按下内线电话:“通知院校项目的负责人司叶鸿,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
不到十分钟,司叶鸿推门而入。
“Alicia,您找我?”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显得颇为随意。
她注意到,他的称呼不再是“苏会长”,而是直接叫了她的英文名。
她将报告推到他面前:“司叶鸿,这份报告你看过了吗?”
司叶鸿拿起报告,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然后笑道:“哦,这个啊,我当然看过了,怎么了?Alicia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指示吗?”
“为什么我们采购的设备价格会比市场价高出这么多?还有这些所谓的进口教具,实际产地和报告上的完全不符。”
司叶鸿依旧面色不改:“Alicia,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一行的门道。教育设备的采购不比其他,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质量保证、售后服务、安装调试……这些都是成本。”
“至于产地问题,现在很多欧美品牌都在东南亚设厂,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吗?”苏慕春拿起另一份文件。
“那么这个怎么解释?同一型号的投影仪,我们的采购价是十二万,但市面上的零售价只要八万。难道商家的‘质量保证’值四万块?”
司叶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Alicia真是细心,不过你可能忽略了一点,我们走的是特殊渠道,需要开具各种证明和票据,这些手续费用可不少。”
“再说……”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些采购方案都是经过董事会批准的,我只是执行而已。”
苏慕春感受到了他话里的暗示。
董事会里都是红港商界的大佬,包括丁嘉朗。
而就在昨天,各大报纸都刊登了她和丁嘉朗和平分手的声明。
“董事会批准,不代表就是对的,作为会长,我有义务确保每一笔善款都用在刀刃上。”
司叶鸿轻笑了一声:“当然,当然。”
“Alicia的责任心我们都很敬佩,只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基金会的运作涉及方方面面的关系,不是简单的账面数字能说明问题的。我们做事,向来都要考虑大局。”
“大局?”苏慕春竟不知对面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司叶鸿点头:“是啊,大局。Alicia,你也知道,慈善事业不是做生意,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和理解。当然,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方式有问题,大可以向董事会反映。”
他说着,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正好,下周就是董事会例会,我已经准备好了详细的工作汇报。相信各位董事对我这半年的成绩还是满意的。毕竟,我们成功为十二所学校提供了价值八百万的教学设备,这在基金会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苏慕春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
他在提醒她,董事会里有他的靠山,而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支持者。
“司叶鸿,”她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司叶鸿依旧翘腿坐着。
“我虽然和丁嘉朗分开了,但我依然是这个基金会的会长,仍旧有决定权和处置权。”
司叶鸿依然不当一回事:“当然,当然。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好。毕竟,基金会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苏慕春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说得对,基金会的声誉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我会确保每一分善款都用得明明白白,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玷污它。”
司叶鸿的脸色微微一变:“那我就等着你的高见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他门口走去。
在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对了,听说你最近的负面新闻很多,要注意身体啊,毕竟一个人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要这么费心打理基金会,确实不容易。”
说完,他推门而出,留下苏慕春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