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眼罩盖在脸上,席连理看不见谁离他最近,他手握短刀,粗声粗气地原地转了一圈。论起在场几个玩家,在此之前,他和谁都没有往来关系,更没有恩怨情仇。
这次的奖罚分明很简单,就是让他们相互残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安全离开。
主动权在席连理手上,他心里清楚,他只是在这一局获得胜利,接下来若是其他人获胜,如果还是同样的惩罚,那他肯定会遭到报复。
席连理仰着头,“靠近我右手边最近的是谁?”
【是六号选手哦。】
既然这样,不如随机一点,免得之后担惊受怕一直处于被人报复的高压中。
席连理冲着右边的人说,“不是我选的你,而是你恰好离我最近。”他知道接下来若是赢不了,相同的操作就会反馈到他身上。
席连理半是认命半是赌博。
他必须活着离开副本,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要残留一口气离开,绝对不能折在里面。
【请问三号选手,做好决定了吗?】
“做好了,就选六号。”
【后台帮你暂停时间,也会帮你固定六号一分钟哦,请你在一分钟内动手。】
【请三号向右转,直行一步,即可到达六号身边。】
【鉴于六号的个头比你高出十公分,在挥刀的时候,还请多多注意角度。】
凌彦双腿被牢牢固定在地上,他全身上下一动不动,视线被屏蔽,什么也看不到,唯有逐渐向他靠拢的气息,正在悄然吞噬他。
席连理紧张地将心脏吊到嗓子眼,握住短刀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
【很好,就是现在!】
【动手吧,三号!】
席连理手起刀落,与此同时凌彦身上的束缚也被解开,一声剧烈的痛喊,从凌彦的嘴巴里跳出来,“啊!”,他吼到声音沙哑,手掌捂住左耳,鲜热的血液流个不停。
凌彦痛不欲生地连连后退,急忙吞下从背包里取出的止痛药,片刻之后,缓慢细流的血液终于停止了外泄。
【第二个十分钟开启,还请大家做好准备。】
席连理扔掉短刀的右手,不可控制地强烈颤抖,手臂神经连接着他的胆颤心跳,他现在根本不清楚凌彦在何处,他想说声道歉,选择凌彦不是故意的,他想把自己的思考告诉凌彦。
席连理轻手轻脚地试探般行动,忽地指尖踢到一处软肉,只听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气。
“六号?凌彦?是你吗?”
凌彦怒气冲天一声不吭,现在席连理跟他说什么都晚了。
这场游戏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哪怕最开始他们之间不存在仇恨和报复,即便借口、想法多种多样,不是故意为之,但是当伤害出现的那一刻,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人的本能就是这样。
更何况在场几人,哪个不是睚眦必报。
“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必多说。”
“算我倒霉,站在你右边。”
席连理双唇抿紧,接连吞咽口水,“那你……会不会报复我?”
“会!”
凌彦说的斩钉截铁。空气瞬间凝固,他的这一句干脆了当的回答,无疑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你用不着和我说大道理,大家都是被逼无奈,你没有指名道姓说其他人,已经做的很好了。”
“但是,当你的刀砍掉我的耳朵时,我不会去考虑你的出手苦衷,只会想着让你承受千倍万倍的痛苦。席连理,如果刚才你是我,我是你,我告诉你是不得已的举动,那么你在受伤的那刻,会心甘情愿地体恤我吗?会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吗?”
“其实你这样的选择,确实很公平,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算我倒霉。你是我的话,你也会这样想的,我伤了你的耳朵,你肯定会报复回来。”
“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这样,我们唯有相互残杀,才有机会活着离开。”
凌彦直白不讳地说出游戏的痛点,引得观众们情绪高昂地吼叫。
他们被迫成为笼子里的困兽,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唯有将手中的刀刺向别人,才能提高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钱在升虽然看不到外面什么样子,但他循着掌声雷动,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喃喃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联合起来反抗?”
“现在系统可用,道具多样,只要我们联手,就有机会离开。”
余千岁平和地说,“离不开的,就算离开,加害者和受害者之间的矛盾,依旧是不可调和。”
“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是处在没有受伤的立场。假如你和六号一样,被三号刺中,你还会有同仇敌忾、联合出手的想法吗?你不会的,到那时,你满脑子都是仇恨,全都是想让伤害你的人去死,哪儿还会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其实从侧面来讲,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我们被后台掌控,关进直播的牢笼,成为自相残杀的困兽,他们却坐山观虎斗,乐见其成。我们的矛盾本该一致对外,对准后台、主持人、观众,但是当我们中间出现一位被迫参与的加害者时,一切的意义都变了。他们最是能预料到这种结果,你们现在应该也明白了?”
【没想到桃源直播间开到这么多期了,头一次有几位聪明才智的选手留到最后。】
【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在场的几位主播!】
台下掌声轰鸣。
牢笼里的几人只觉得无限悲哀,势如雷鸣的掌声,不是在夸赞他们对当下局势的通透分析,而是讽刺嘲笑他们,就算看清了又能怎样,照旧还得老老实实地困在笼子里,为他们直播想看的刺激内容。
【第二次倒计时……】
【……八、七、六……二……一!】
倏地一下,周晨睿双脚蹦到声源处,做为本次的获胜者,周晨睿的脸上半点高兴都没有,刚才为了抢占位置,他用力过猛,脚踝扭伤了,咔哒一声骨头响,顺着小腿往上钻,疼得他龇牙咧嘴,叫苦不迭。
【哇哦,恭喜五号选手,做为本次的获胜者,你可以挑选一名主播,和你一同完成挑战哦。】
“什么挑战?”
【十指连心。】
“这是什么意思?”周晨睿忍着疼痛,继续问挑战规则,只给出挑战名称有什么用?
【嘻嘻嘻。】
【话不多说,十秒选人倒计时。】
其他玩家在听到“十指连心”时,不约而同地想到一种酷刑,指夹板套住手指,向两侧用力拉扯,通过强烈的挤压,让受害者痛不欲生。
“别选我别选我!”钱在升几乎是双膝跪地得祷告。
【请问五号选手,对于挑战者的人选有头绪了吗?】
周晨睿摇摇头,他选择把命运交给第三方。
“你帮我随机抽一个吧。”反正都会陷入矛盾和对立,不如尽可能地将对立面缩小,钱在升方才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周晨睿耳边,万一呢,他们能找到机会杀出去,几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人独战的好。
【oK。我们尊重选手意见,后台灯光启动!】
一束红色的聚光灯在笼子里打转,如同阴曹地府夺命的利爪和勾魂索,另外四位玩家一动不动,半分钟后,红色灯光笼罩着余千岁的头顶。
【恭喜一号选手,成为本次的挑战者,请出列!】
周晨睿和余千岁身后分别出现一把靠椅,迫使他们同侧并肩而坐,当冰冷的金属夹贴着余千岁的手指时,余千岁不痛不痒地暗哂道,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周晨睿的右手和余千岁的左手被指夹板固定,手掌的末端留出半截绳子。
【两位准备好了吗?】
【请听挑战规则。】
【每个人的手上套有指夹板,你们分别拥有控制夹板力道的绳子。】
【三分钟内,谁受伤最重,则被判为本次的输家。】
周晨睿试图抓握右手,奈何指节被固定地无法弯曲,这哪儿是胜利者的奖励,分明是受死的归期。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余千岁不由分说,右手食指勾住左手虎口处的控制绳,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瞬间拉动绳子,只听周晨睿扭曲的喊叫,五根手指瞬间断开,变成软趴趴的烂肉,每根手指的指节都被两片指夹板夹得酥烂,碎裂的白骨混着些许相连的筋肉,将挂不挂地停留。
事情发生的一瞬间,周晨睿察觉不到右手五指的存在,几秒过后,疼痛感钻心而至,让他以头抢地,试图麻痹自己的神经痛觉。
余千岁的滋味也不好受,他和周晨睿的指夹板是相连的,周晨睿五指烂成骨泥,他的手指被夹得变形,本就薄肉覆盖的手指,充满了乌黑的血,手指关节处的皮肤尽数脱落,被金属夹板连带着粘离骨头。
他忍着疼痛,右手不惜在左臂掐出数个小坑,避免疼昏过去。决不能晕倒,他还要活着救陈槐,无论如何他都得赢,才有机会去到地下十八层。
他的计划便是如此,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被打乱。
【哇哦,真是好久没见到这般迅速的行动呢~】
【一号选手果然心狠手辣,潜力无限哟。】
净它跌的说些风凉话。
余千岁声音似万年玄冰,“我赢了,此局该结束了。”
【喔呦~看来一号选手对接下来的游戏迫不及待呢。】
【那我们马上开启第三回合。】
当钱在升抢到这一次的声源位置时,他内心忐忑不安,有了前两次的打样,不只是钱在升,另外四人也明白了,在这里赢不是赢,输不是输。
至于输赢与否,全看后台的玩法如何。
【恭喜蛰伏已久的八号选手】
【念在八号先前一直聒噪不停。】
【本轮游戏特别奖励八号选手,学习怎样做才能噤声。】
“哇哦!主持人!快把画面放大!”
直播画面瞬间切了特写,钱在升四肢被钳制在身后,机械臂伸进他的嘴巴里,强迫他张开嘴。
控制不住的口水连连落下,钱在升支支吾吾地抗拒扭头,他心下一凉,钳子抵住他的舌根时,钱在升的眼罩被泪水洇湿。
输不是输,赢也不是赢……早知道不抢了。
不用去地狱,他都能体会到什么是拔舌地狱的残酷了。
钱在升被机械臂撒开,他的口腔无法自然合拢,血液唾沫一齐向下流,打湿了衣衫。钱在升全身的力气随着舌头被扔在地上,也一并消散。他不抢了,剩下三次机会,爱咋咋滴吧。
第一个小时的游戏结束,五位玩家每个人身上都遭到不同的伤害,最终由观众打分,评选出本轮的赢家。
【恭喜三号选手,以伤口最少取得胜利!】
冰冰凉凉的钥匙碎片降落在席连理的手上,他脸上的眼罩褪去,这枚碎片,是他用一条残废的左腿换来的。
多可笑,他们五人在这里拼死拼活,依旧逃不过后台的掌控,什么是赢,什么又是输。席连理不知道了,他精神有几分错乱,满脑子都是手中的这枚小小碎片。
宛若最贵重最难寻的礼物,席连理的形象变得乱七八糟,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碎片亲了又亲,疼惜地将碎片放进系统背包里。席连理晃晃悠悠地单腿站立,在主持人宣布下一轮的游戏规则时,其他四位已经成为他的眼中钉。
哪怕是将他们弄死,他也要把全部的碎片拿到手里。
身体上的疼痛时刻提醒他之前的遭遇,他不会让自己白白吃苦受痛,忘记痛苦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背叛!
【时间紧迫,我们就取消休息时间了哦。】
【第二小时的游戏规则,追逐永生。】
【五位选手面前各自摆放着驱逐道具,本次道具是根据上一场的最终表现来判定划分的。】
【十秒倒计时】
余千岁拖着沉重的身体,打开了扣着道具的不透明罩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根逗猫棒。
倒计时结束,一头如虎似狼的庞然野兽,从关押的笼子,跑到玩家们被困的笼子里——直径五米的竖高型鸟笼,五人连番逃窜。
“我屮艹芔茻!吃了我拉倒!”周晨睿破口大骂。
野兽疑似听到他的声音,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奔袭!
“妈呀!别别别吃我!我踏马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