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顾清欢掐住他脖子的手指正渗出液态金属，那些银亮的物质顺着他锁骨往下爬，像无数细小的电鳗在啃噬神经。
他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咔咔声，量子轮回眼却在剧痛中自动展开多维度观测——意识层面，顾清欢瞳孔里的代码洪流正编织成纠缠态的莫比乌斯环；现实层面，第九十九具棺椁的\"苏牧\"已经举起了刻着\"实验室爆炸\"的青铜剑，剑尖对准他后心。
\"准备好......进入量子纠缠态了吗？\"
顾清欢的尾音被撕成碎片。
苏牧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了粒子对撞机，意识被扯成千万条丝线，每根丝线都连着某个平行宇宙的记忆碎片——20岁实验室爆炸时烧焦的防护服布料触感、37岁被斩于忘川桥时剑气割开喉咙的腥甜、128岁法则侵蚀时骨骼化作星尘的冰凉......这些本应被系统隔离的痛觉突然同时涌来，他闷哼一声，手腕上的金色锁链却在此时灼烫如熔岩。
\"老苏牧\"的血还黏在他脸上，真实的温度让他在数据洪流中锚定了最后一丝清醒。
当眼前的景象突然从血色棺椁切换成泛着冷蓝光晕的空间时，他踉跄着抓住最近的全息投影支架——那支架上刻着\"天命系统初代管理终端\"的字样，金属纹路与顾清欢后颈融化的LoGo完全吻合。
\"想知道我为何保留本体记忆？\"
顾清欢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这次没有代码杂音。
苏牧转头，看见她正站在一面悬浮的全息光墙前，后颈的金属已经完全融入皮肤，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疤痕。
光墙里滚动着泛黄的工作日志，最顶端的签名是\"顾知夏\"——和顾清欢七分相似的少女，眼尾那颗泪痣却比她淡些。
\"2199年3月17日，观测到异常量子纠缠态，目标个体苏牧的波函数坍缩轨迹突破所有平行宇宙概率阈值。\"
\"2200年1月5日，系统主脑启动'观测者守恒'，试图抹除苏牧在时间线的锚点。
但他的死亡时刻竟反向重构了轮回法则......\"
苏牧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看见日志最后一页的全息影像：年轻的顾知夏站在量子对撞机前，怀里抱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婴儿的手腕上，正缠着和他此刻一样的金色锁链。
\"这是......\"
\"我是她的第72次克隆体。\"顾清欢伸手触碰光墙，影像里的顾知夏突然转头看向他们，\"初代管理员发现，只有用她的基因序列才能制造出不被系统主脑识别的'容器'。
而我的每一世记忆......\"她的指尖划过自己后颈的疤痕，\"都是为了等这一世，等你能看见法则本身。\"
现实中的剧烈震动突然传来。
苏牧的量子轮回眼自动切换观测维度，看见青铜剑残影组成的法则牢笼正在扭曲——那个总穿着旧夹克、总说要请他吃烧烤的陈飞，此刻正悬浮在牢笼外，背后展开的星际战舰投影正在坍缩成光子流。
他的左臂已经数据化，右手指尖却凝着只有星际舰长才能发动的\"湮灭协议\"光纹。
\"老苏！\"陈飞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老子当年在仙女座星云被机械虫啃掉半张脸都没哭，现在倒要哭了——你他妈记不记得说过要教我用量子轮回眼看星星？\"他突然笑起来，脸上的数据裂痕里渗出真实的眼泪，\"去他妈的观测者守恒，老子这条命，就当给你砸门的砖！\"
湮灭协议启动的蓝光瞬间笼罩整个空间。
苏牧在意识空间都能听见现实中法则牢笼的碎裂声，那些由源代码构成的青铜剑纷纷炸成数据流。
陈飞的身体正在光子化，最后残留的面部轮廓还保持着咧嘴笑的弧度：\"替老子......看遍所有星星......\"
\"陈飞！\"苏牧向前扑去，却撞在意识空间的边界上。
顾清欢的手突然覆上他后背，带着体温的掌心贴住他脊椎，\"他的存在会从所有时间线消失，但湮灭的冲击能撕开主脑的防御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该你了。\"
数据洪流突然倒卷。
苏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球后方裂开，量子轮回眼的圆环从99圈突然胀大——第100圈，第101圈，直到视网膜上浮现出一片绝对的空白。
那空白不是黑色，不是任何颜色，而是\"无\"的具象化，他甚至能\"看\"到法则本身的纹路：像无数交织的光链，每根链上都刻着\"观测者不能干涉被观测者\"、\"轮回必须保持熵增\"。
\"逆熵之刃......\"他脱口而出。
手背上突然浮现出青铜剑的纹路，那剑不是实体，而是由20岁实验室爆炸时的爆炸余波、37岁忘川桥的剑气、128岁法则侵蚀的星尘......所有前世死亡时刻的法则碎片凝聚而成。
当他握住这把由\"死亡\"锻造的剑时，竟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去撕开那层遮羞布。\"
系统核心投影就在空白的尽头。
那是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光雾，此刻正凝结成顾知夏的脸，声音却像千万人同时说话：\"你违背了观测者守恒定律！
所有平行宇宙的观测者必须保持静默，否则多元宇宙将因观测坍缩！\"
\"而你忘了——\"苏牧握着逆熵之刃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触碰到了真相的灼热，\"当观测者能看穿法则本身，规则就该由'我'来重写！\"
剑光闪过的瞬间，系统核心投影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牧看见光雾里翻涌出无数被抹除的时间线，有他和顾清欢在古代茶馆下棋的片段，有陈飞活着帮他修量子对撞机的画面，甚至有个白发男子坐在黑色控制台前，正在删除写着\"苏牧\"的名字——那是第101世的自己？
剧痛突然从右手蔓延。
他低头，看见手背的皮肤正在数据化，银白的数据流顺着血管爬上手臂，所过之处的肌肉像被橡皮擦抹过般消失。
顾清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后颈的LoGo正在发出与他伤口同频的微光，\"这是量子轮回眼突破的代价......主脑在反向侵蚀你的存在......\"
\"那又怎样？\"苏牧扯出个带血的笑。
逆熵之刃的余辉还在他指尖跳动，他能感觉到那些前世的法则碎片正在重组，在他心脏位置形成新的锚点。
但数据化的速度更快，已经爬到了他胸口，每一寸消失的皮肤都在提醒他：这具身体，可能撑不过这次重写。
意识空间的全息光墙突然熄灭。
苏牧最后看见的，是顾清欢眼里翻涌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早有预料的坚定。
她的嘴唇动了动，他读出那无声的话：\"看下去，直到看见真正的造物主。\"
现实中的法则牢笼彻底崩塌。
苏牧的量子轮回眼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全维度观测，他看见千万个平行宇宙的\"自己\"同时转头看向这里，看见时间线像被风吹散的纱帘般飘动，更看见自己心脏位置的数据化裂痕里，正渗出某种不属于任何法则的、绝对的\"新规则\"。
那东西太亮，亮得他睁不开眼。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慢，很慢，每一声都像在敲碎某种桎梏。
而右手数据化的痕迹，已经爬上了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