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来了？”
陈建军走出家门，看着陈长河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对。
陈长河那腿虽说让村里的老兽医给治废了，但眼下也能走路，只不过是瘸了而已，完全用不了拄拐。
更何况，这老头家里又不是没拐杖，可他偏偏就飞地注着一根柴火过来，摆明了装可怜呢。
对于这老头的操作，陈建军打小看到大，早已经了若指掌，自然不会受他蒙骗。
陈长河见陈建军见到他，连声“爷爷”都不喊，心里也窜起一股火气，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还是尽力挤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开口寒暄道。
“建军，最近家里咋样？”
“这些日子，我腿脚不方便，你家盖这么大的房子，我也没空来送点东西，唉——”
陈建军冷笑一声，继续看着老爷子表演。
他家盖房子，整个村里老小都来过。
这都是村里规矩，谁家有个啥事儿，多大的矛盾都得放下，上门送点菜表表心意走人情。
但陈长河从来吝啬，不论是村里谁家过事儿，还是有个啥情况，他从来懒得上门。
用他的话说，家里头有啥，得紧着家里安排，给人送去，人不一定还得来。
过去，大柱子、二柱子两兄弟受陈长河影响，也从来不走亲戚，这才弄得整个村里人对他们都没啥好印象。
在村里头，甭管人家还不还得上人情，这人情往来都是必不可少的。
为啥？
远亲不如近邻啊！
真到了家里头有个啥急事儿，关键时候还得靠这些邻里乡亲呢。
当初，吴艳丽流产，那也是村里人帮忙抬到村委会去的。
农村人质朴，面子上再大的矛盾，遇上这种事儿，他们也都会帮忙。
但万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往，陈长河如此做派，久而久之，家里头有事儿也就没人理会他们了。
眼下，二柱子家弄成这样，可见村里有一人为他们说话？
如今这老头还拿着自己腿断了说事儿，他腿断了，那大柱子、二柱子不还能动弹嘛？
也不见他们跟村里走人情？
陈长河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却见陈建军连叫他进屋坐会儿的想法都没有，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知道陈建军对他的怨气还未消，可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他还是舔着脸开口道。
“建军，今儿爷爷过来找你，是有些事儿想要请你帮忙！”
见陈长河图穷匕见，陈建军这才笑眯眯地开口。
“啥事儿？”
“嗐，你也知道你二叔家人口多，底下几个娃等着吃喝，可家里头又只有你二叔一个劳动力，这不……家里没粮食咧！”
“我寻思……你家里能不能给借点儿？”
“哟，您这话咋说的？”陈建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啥叫借啊？咋说咱都是一家人，说这话见外了！”
听见这话，陈长河眼前一亮，心中暗想。
莫非陈建军还顾忌一家人的情谊？
可下一秒，陈建军的话却让他彻底死了心。
“咱家里头还有几十斤白面，一家人得明算账，按市面价算你六毛一斤，你看咋样？”
陈长河直勾勾的盯着陈建军，此刻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咋都没想到，自家这个孙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记仇。
如今陈建军这么大的家业，又不缺这点粮食，借他一些能咋的？
可他竟然还要跟自家人算账？
饶是陈长河这些日子，脾气好了许多，此刻心里也忍不住恼火。
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当年逼的大柱子一家住牛圈，差点冻死在野地里的事儿了。
或许在他眼里，养儿防老，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子孙后代咋样都不为过。
但他这一套，在陈建军这儿完全站不住脚。
“咋样？爷爷您带了多少钱过来？”
陈建军笑眯眯地看着陈长河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建军，咱都是一家人，如今你二叔家里揭不开锅了，你咋地也不能这样吧？”
陈长河强压住心里的怒火，低声乞求。
“呵，您这话说的，当年我们一家被你赶出家门，都快要饿死了，您那会儿可有给我咱一口粮食？”
“咱家那会儿可是靠着跟村里头借粮才活下来的，现在你家还只是揭不开锅而已，要不，您也跟村里头去借粮嘛！”
陈建军很清楚，凭二柱子在村里的名声，即便陈方和那个老好人，恐怕也不会借太多粮食给他。
没办法，当年大柱子好歹还能下地干活儿。
但二柱子，可不是个干活儿的材料。
借给他粮食，早晚得打水漂。
听见陈建军都这么说了，陈长河知道，自己今天这趟算是白跑了。
陈建军从来没有忘记他当年做的事儿，这娃记仇得很。
他俩这怨，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陈长河沉默片刻，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再说啥都是白搭。
看到陈长河走后，陈建军这才回到屋里。
孙秀芹几人自然也都听见了刚才的谈话，不过孙秀芹对陈长河的恨意，更胜于陈建军。
她嫁到陈家这些年，没少受这老头子数落。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在陈家才是最受罪的那个。
她此刻看到儿子给自己出气，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只觉得陈建军说得还不够狠。
换做是她，非得给那老东西羞得灰溜溜地回去。
陈建军坐下继续吃饭，几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起这事儿。
而陈长河这边回到家，二柱子见陈长河两手空空就知道事儿办砸了。
“爹，咋了？建军不愿意借粮食？”
“别跟我提建军，那压根儿就是白眼儿狼，也不想想他是哪家的种？如今有了点家底，就不认识人了，从今儿起，咱老陈家没他那个种！”
陈长河丢了脸面，也懒得废话，回到屋里便躺在了炕上生闷气。
二柱子见此一幕，也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继续下地去干活儿。
与此同时，离开家的陈建业兜兜转转出了村子。
他也饿了一天了，眼下又不敢回家，只能在村里转悠。
可转悠着，他便想起了二柱子那句话。
“对啊，这家里吃不饱，我可以去找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