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武吉知马山崩塌现场。 烟尘蔽日。
巨大的烟柱如同污秽的巨蟒,翻腾着升入新加坡燃烧的天空。
曾经的山峦轮廓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塌陷的、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碗状巨坑。
冲击波横扫了周围数公里的区域,将本就残破的建筑彻底推平,树木如同被巨手折断的火柴,倒伏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硝烟味和令人作呕的肉体烧焦的恶臭。
廖站在“圣安德鲁斯”号医疗船的舰桥外,放下望远镜,脸颊被远处辐射来的热浪灼得生疼。
崩塌的烟尘如同巨大的幕布,遮蔽了西半城的天空。
“山下奉文…把自己和整座山都炸了…”
赵振标声音干涩,带着一种面对非人疯狂的震撼,“坑道里的鬼子…怕是一个都跑不出来。”
“跑不出来,外面还有。”
廖的声音冰冷如铁,目光扫过浓烟笼罩下依旧枪炮声零星的市区。
“困兽犹斗,只会更疯。命令各部,清理战场时务必加倍警惕!一寸一寸地搜!每一处废墟,每一个坑道口,都可能藏着绑炸药的疯子!”
崩塌的巨响如同一个信号,也彻底击碎了残存日军最后一丝有组织的抵抗意志。
但正如廖所料,疯狂并未停止,而是变得更加混乱、绝望和个体化。
市区西北部,亚拉街废墟。
昔日充满异域风情的彩色骑楼,如今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和坍塌的瓦砾堆。
空气中混杂着香料被烧焦的奇特气味和血腥。
新38师“飓风”团一个步兵排正以战斗队形谨慎推进。
打头的工兵用探雷器仔细扫描着瓦砾间的空隙,士兵们枪口指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突然,一处半塌的香料店二楼窗口,猛地探出一挺歪把子机枪的枪管!
哒哒哒哒——!
子弹泼水般扫下!两名猝不及防的华军士兵瞬间中弹倒地!
“火力压制!”
排长嘶吼!几支“汤姆森”和“加兰德”立刻向窗口倾泻弹雨!打得砖石碎屑乱飞!
那机枪手极其狡猾,打一个短点射立刻缩回,又从另一个残破的窗口探出扫射!
明显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
“火箭筒!”
排长怒喝。一名扛着m1“巴祖卡”的士兵迅速瞄准,扣动扳机!
轰!
火箭弹拖着白烟钻入窗口!
剧烈的爆炸将半个店铺二楼炸塌!机枪哑火了。
士兵们刚松一口气,旁边一处看似无害的瓦砾堆猛地炸开!
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双眼赤红、绑着巨大炸药包的日军伤兵嚎叫着扑向人群中央!
“肉弹!散开——!”
凄厉的警告响起!
轰隆——!!!
巨大的爆炸气浪将周围七八名士兵狠狠掀飞!残肢断臂和碎石混合着硝烟四散飞溅!一个班的战斗力瞬间瘫痪!
东海岸公园,临时难民收容点。
焦黑的棕榈树下,挤满了惊恐万状、面黄肌瘦的平民。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和未包扎的伤口。
妇女紧紧搂着哭泣的孩子,老人眼神空洞地望着燃烧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伤口化脓的腥臭味。
“圣安德鲁斯”号和后续赶来的几艘医疗船放下了所有救生艇和小艇,水手和医护人员正紧张地组织轻伤员和妇孺优先登船。
身穿红十字马甲的英军和华军医护兵穿梭在人群中,为重伤员紧急处理伤口,注射吗啡,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的气息。
突然!
砰!砰!
几声清脆的步枪射击声从附近一处废弃的碉堡方向传来!
子弹打在收容点边缘的沙袋上,溅起尘土!
人群瞬间大乱!
惊恐的尖叫哭喊响成一片!
“狙击手!保护平民!”
负责警戒的英军廓尔喀士兵立刻举枪还击!
子弹打在碉堡混凝土外墙上,火星四溅。
“医护兵!这里有孩子中弹了!”
凄厉的哭喊响起!一名抱着婴儿的妇女手臂被子弹擦伤,怀中的婴儿额头被跳弹划开,鲜血直流!
“该死的畜生!”
一名华军医护兵红着眼,抱着急救包就要冲过去,被旁边的战友死死按住!
“别过去!是陷阱!引我们出去救人!”
战友嘶吼着,指向碉堡方向。果然,几个窗口又探出了枪口!
“迫击炮!给我敲掉那个碉堡!”
负责东海岸防务的英军指挥官在步话机里咆哮。
很快,几发81mm迫击炮弹带着尖啸精准落下!轰!轰!碉堡在爆炸中坍塌半边,枪声戛然而止。
但平民的伤亡和恐慌已经造成。
武吉知马山崩塌巨坑边缘。
浓烟依旧翻滚,但塌陷已基本稳定。
巨大的坑底一片狼藉,裸露着扭曲的钢筋、破碎的混凝土块和烧焦的、难以辨认的残骸。
几处深不见底的裂缝中,还隐隐有火光透出。
一队由英军工兵、华军侦察兵和“飞虎”特战队员组成的联合搜索队,戴着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沿着坑壁向下探索。
他们的任务是确认山下奉文死亡,并搜寻可能残存的重要文件或密码本。
“报告!发现疑似地下指挥所入口!被巨石半掩埋!”
一名特战队员在无线电中低语。几根粗大的、扭曲的通风管道从巨石缝隙中伸出。
“小心诡雷!工兵先上!”
带队军官命令。
两名英军工兵如同拆弹专家般,用探针和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入口处的碎石和扭曲金属。突然!
轰!
一枚预设的定向地雷被触发!剧烈的爆炸将一名工兵直接炸飞!另一名被冲击波掀翻,重伤倒地!
“有埋伏!后撤!”军官嘶吼!
哒哒哒哒——!
几支藏在缝隙深处的百式冲锋枪突然开火!子弹如同毒蛇般从巨石缝隙中钻出!瞬间又撂倒两名搜索队员!
“火焰喷射器!封住洞口!”特战队长怒吼!
炽白的火龙咆哮着灌入缝隙!
里面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嚎!
但枪声并未停止!
显然还有未被火焰波及的死角!
“手榴弹!往里灌!”
愤怒的华军侦察兵将几枚mk2手雷狠狠塞进缝隙!
轰!轰隆——!
爆炸声混合着崩塌声!
缝隙被彻底炸塌封死!
里面残存的、如同地狱恶鬼般顽抗的日军,被永远活埋。
滨海湾,“圣安德鲁斯”号医疗船。 夜幕降临。
城市的火焰将天空映成暗红色,如同永不熄灭的焚尸炉。
船上的临时手术室灯火通明,无影灯下,医生和护士们浑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截肢、清创、缝合。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船舱。
廖站在甲板上,望着那片燃烧的废墟。
通讯参谋递上汇总的战报:“师座,今日清理作战简报:肃清顽抗据点17处,歼灭负隅残敌约400人,俘获重伤日军及‘印国民军’人员32人。
我方阵亡87人,伤211人,其中多为诡雷、狙击及‘肉弹’袭击所致。
东海岸收容点转移平民约1500人,途中遭零星冷枪袭击,平民伤亡…约30人。”
代价沉重。每一步推进,都沾满了敌我双方的血。山下奉文虽死,但他的“焚城”意志,如同瘟疫般感染了每一个残兵。
“报告!新德里急电!”另一名参谋匆匆跑来。
廖展开电文,目光扫过:
“…狮城日军有组织抵抗已告瓦解,残余散兵游勇清剿交由后续部队…新一军驻印军、滇西军主力,即刻脱离新加坡战场,转进至指定区域集结休整…补充兵员、重装备及物资…为下一阶段战略反攻进行准备…目标区域:太平洋战区,硫磺岛、冲绳…望各部厉兵秣马,再砺锋芒…”
硫磺岛…冲绳…
廖耀湘的目光从燃烧的新加坡移开,投向东北方浩瀚无垠的太平洋。
那里,海天相接的黑暗深处,仿佛有更低沉、更压抑的惊雷正在酝酿。
他仿佛能看到黑色的火山岩岛屿,陡峭的折钵山,隐藏在无数坑道和岩洞中的死亡陷阱。
仿佛能看到冲绳的绿色山峦下,全民皆兵的疯狂抵抗…那将是比缅甸丛林、比新加坡巷战更加残酷的熔炉。
“命令部队!”
廖的声音带着硝烟淬炼后的沉静,“按计划交接防务。伤员优先后送。所有作战单位,清点人员装备,统计损耗。休整期间,加强两栖登陆作战及坑道攻坚战术演练。告诉弟兄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搬运伤员、满脸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兵,望向远方那片孕育着更大风暴的深蓝:
“…狮城的火,快熄了。但东方的雷,才刚刚开始响。把刺刀磨快,把炮弹装满。下一场硬仗,在海上,在岛上!”
新德里,东南亚盟军司令部。 灯火通明。
巨大的亚洲地图上,新加坡的位置被标注上象征“主要战斗结束”的蓝色斜线,但依旧被一片象征零星抵抗和火光的红色阴影覆盖。
代表盟军主力的蓝色箭头,正从缅甸、新加坡、菲律宾等地,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向印度东海岸、澳洲北部和太平洋中部的几个巨大集结区域。
最终的目标,被醒目的红色箭头指向两个狭小的岛屿——硫磺岛与冲绳。
“新加坡…拿下了,代价惨重。”
史迪威放下战报,声音带着疲惫和沉重,“山下奉文用一座城和无数人命,给我们上了最后一课。硫磺岛和冲绳…只会更甚。”
蒙巴顿勋爵看着新加坡平民伤亡的报告,脸色依旧难看:“山下奉文的罪行必须清算!但陆将军,我们是否过于急切转向太平洋?新加坡残敌未清,马来亚、苏门答腊尚有日军残部…”
陆川站在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松。
他的手指,稳稳地点在硫磺岛那狭小的、却如同毒刺般楔入太平洋心脏的位置。
“狮城的火,烧尽了帝国南方的脊梁。但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就在东京。”
陆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冰冷穿透力。
“硫磺岛,是东京的门户,是b-29轰炸机群往返的必经之路,也是联合舰队残部最后的喘息之地。冲绳,则是刺向帝国本土腹心的跳板。”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史迪威和蒙巴顿:
“山下奉文的焚城,是旧时代武士道绝望的余烬。而硫磺岛的黑沙与冲绳的峭壁,将埋葬它最后的灰烬。”
“命令已下,舰队已动,陆战队已在途中。这场终结所有战争的战争,它的惊雷,”
陆川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地图上硫磺岛的位置:
“必须,也只能,在帝国的大门口炸响。”
“狮城的余烟,将是我们点燃东溟惊雷的烽火。”
惊雷碾过狮城的余烬,远征的血旗指向东溟。
太平洋深蓝的海水之下,硫磺岛的黑沙与冲绳的峭壁,已在血色的黎明中,露出了吞噬一切的狰狞轮廓。
帝国斜阳的最后挣扎,终将在更狂暴的雷暴中,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