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刀刃切割,凝固在荒原上空。
二十多名黑衣保镖,包括那四名贴身护卫,瞳孔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缩紧。
那不是恐惧,而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在察觉到真正危险时最原始的反应。
他们眼中的“小白脸”,变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身简单的衣着,还是那张过分英俊甚至显得有些文弱的面容。
可就在他轻轻调整站姿的那一瞬间——
像是一座沉寂万年的冰山,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了内部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又像是一柄藏在华丽剑鞘中的绝世凶刃,在出鞘前的刹那,泄露出的一丝斩断生死的锋锐。
那四名贴身保镖中,站在最左前方面容黝黑的汉子,代号“黑隼”,曾在某支不能透露番号的特种部队服役七年,执行过十七次跨境任务,手上的人命超过两位数。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独孤天川的肩膀、腰胯、膝盖——所有发力点的细微变化上。
可令他心底凛然的是,他看不透。
独孤天川只是微微沉了沉肩,膝盖的弯曲角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整个人散发出的“势”,却像一张缓缓张开的无形大网,又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竟隐隐将周世坤连同他们这二十多人凝聚的气势,都笼罩甚至压制了下去。
这种“势”,黑隼只在极少数人身上感受过。
那些人,要么是深山古庙里枯坐了一甲子眼神能看透生死的老僧;要么是战场上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个眼神就能让新兵尿裤子的兵王;要么……是某些传承古老行事诡秘到连国家机器都要谨慎对待的隐世家族里,那些不出世的怪物。
可眼前这个男人,才多大年纪?
三十?
或许还不到。
那张脸年轻得过分,皮肤光洁得连风霜的痕迹都很少。
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寂灭与苍茫,却像是活了几个世纪。
“小心。”
黑隼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极其低沉只有身边三名同伴能听清的警告。
他身旁另外三人,代号“灰狼”、“铁壁”、“毒牙”,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狠角色。
此刻,三人背脊上的肌肉都已绷紧如铁,呼吸节奏不约而同地调整到临战状态,手指微微内扣,随时可以发动雷霆一击。
他们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懂得如何评估对手。
虽然之前没看到这个男人动手的场景,但在这短短时间内,他们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认出了对方是一个具有不错身手的家伙。
至于说危险程度?
没有,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但现在,这个评估被瞬间推翻。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让他们知道,自己这次可能遇到了大麻烦。
灰狼的右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擅长关节技和近身绞杀,对人体结构的脆弱点了如指掌。
可此刻,他看着独孤天川那看似放松实则毫无破绽的站姿,竟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可以稳妥发动攻击的切入点。
铁壁是防御专家,身材最为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习惯用身体为周世坤阻挡一切危险。
可此刻,他隐隐有种错觉: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动手,自己这身经过药物强化的肌肉和骨骼,恐怕……挡不住。
毒牙最沉默,也最阴狠,精于刺杀和下毒。
他袖口里藏着三枚淬了神经毒素的细针,可他的直觉在尖叫:不要出手!现在出手,死的一定是自己!
四名顶尖高手,心中凛然,如临大敌。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首当其冲的周世坤,感受最为直接,也最为深刻。
他不是练武之人,但他身处高位多年,见识过无数大人物,也经历过不少暗流汹涌的危机。
他对“气场”、“气势”这种东西,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
当独孤天川那一声轻叹落下,目光再次与他相触时,周世坤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剥光了所有衣服,扔进了西伯利亚最寒冷的冰窟!
那不是杀意。
至少不是单纯的针对他个人的杀意。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俯瞰。
仿佛他周世坤引以为傲的财富、权势、家世、人脉,他精心营造了数十年的商业帝国和关系网络,在对方眼中,都不过是孩童堆砌在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会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周世坤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气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后颈的汗毛都微微竖起。
他的脸色,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被严重冒犯后更加炽烈的怒火的阴沉。
眼角那几道细纹,因为面部肌肉的紧绷而变得更加深刻,如同刀凿斧刻。
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自己那不容任何人挑战的尊严,正在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最平静最漠然的方式,一寸寸地践踏碾碎。
这比直接的辱骂,更让他无法忍受!
他周世坤,什么时候需要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面前,感受到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
不,不是畏惧,是……警觉!
周世坤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强行压下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悸动。
他是周世坤,坤鼎集团的掌门人,周家的嫡系,未来可能执掌更庞大资源的存在!
怎么可以被一个武夫的气势吓到?
他的目光变得比北极的冰层还要冷硬,死死盯住独孤天川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中,找到一丝虚张声势或者疯狂。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平静。
周世坤忽然笑了。
不是气急败坏的笑,而是一种极度冰冷、极度残忍、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笑。
“很好。”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了。”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的蔑视更加清晰。
“我的条件,依然有效。”
“跪下,自扇五十。”
“孩子,过来。”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周世坤,说到做到。”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冰碴子,砸在冻土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只要你照做,我保证,你和你的孩子,可以活着离开这片荒地。”
“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骤然爆发的寒光,以及周围骤然再次攀升,几乎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否则,此地,就是他们父子的埋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