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这个妹子我要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宋雨对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窗外，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站在马路对面，长发被夏日的微风吹起，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这是第七次了。七次7月15日，七次同样的场景。
第一次循环时，宋雨以为是自己疯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度过了完整的一天——起床、上班、下班、睡觉——可睁开眼，日历上的日期依然是7月15日。手机、电脑、甚至街边的报纸，全都显示着同一个日期。
第二次循环，他试着改变自己的行为。没有去上班，而是去了从未去过的公园。结果在公园长椅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
第三次循环，他主动走向她。
\"你好，我叫林远。\"女孩微笑着伸出手，腕间银质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宋雨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第四次循环，他们一起喝了咖啡。林远喜欢加双份糖浆的拿铁，会在思考时无意识地把头发别到耳后，右眼角有一颗浅褐色的泪痣。
第五次循环，宋雨知道了她是个自由插画师，喜欢雨天和黑胶唱片，最害怕蜘蛛和孤独。
第六次循环，他看着她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白色连衣裙染成鲜红，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彩。
而现在，第七次循环。
宋雨深吸一口气，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清脆的响声里，他穿过马路，站到林远面前。
\"又见面了。\"他说。
林远转过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她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认识吗？\"
宋雨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每次循环都会重置她的记忆。
\"不，只是觉得你很眼熟。\"他勉强笑了笑，\"我叫宋雨。\"
\"林远。\"她伸出手，腕间的手链闪闪发亮。和之前六次一模一样。
宋雨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个在六次循环中逐渐熟悉的陌生人，此刻却对他一无所知。
\"你还好吗？\"林远关切地问，\"你的手在发抖。\"
\"没事。\"宋雨松开手，\"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要一起喝杯咖啡吗？\"她提议道，眼睛弯成月牙，\"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宋雨点点头。同样的对话，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咖啡馆。他像个提前看过剧本的演员，被迫重复着已知的剧情。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林远搅动着咖啡里的糖浆，问道。
宋雨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链：\"我在想，如果一个人被困在同一天里，一遍遍重复相同的事情，该怎么办？\"
林远的手突然停住了。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时间循环？\"
\"你知道这个概念？\"宋雨心跳加速。
\"嗯，科幻迷嘛。\"她又恢复了轻松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话，会试着找出循环的原因。每个故事里，时间循环都有个触发点，对吧？\"
宋雨握紧了咖啡杯。前六次循环中，他们的对话从未涉及这个话题。这是第一次出现变化。
\"如果...如果我说我真的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了，你会相信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远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得不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良久，她轻声说：\"我会。因为有时候，我也会梦见从未去过的地方，见到从未见过的人，却觉得熟悉得可怕。\"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宋雨恍惚间看到林远的身影重叠成了好几个——第一次见面时微笑的她，第二次一起散步的她，第三次为他画肖像的她，第六次倒在血泊中的她...
\"宋雨？\"林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他抓住她的手，\"只是...今天别过马路好吗？\"
林远眨了眨眼：\"什么？\"
\"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今天别过那条马路。\"宋雨指向窗外的主干道，\"答应我。\"
林远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快速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那页纸塞给宋雨。
\"拿着这个。等我们下次见面时，给我看。\"
宋雨愣住了：\"下次见面？\"
\"如果真的有下次的话。\"林远神秘地笑了笑，起身结账，\"我得走了，还有工作要处理。\"
\"等等！\"宋雨抓住她的手腕，\"别走，至少别从那条路走！\"
林远轻轻挣脱他的手：\"别担心，我今天坐地铁。\"
宋雨看着她走向地铁站的方向，长舒一口气。这次不一样了。也许循环能被打破，也许林远不会死，也许...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雨猛地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失控冲上人行道，精准地撞上了刚走到地铁站口的林远。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落地的瞬间，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不！\"宋雨冲过去，跪在林远身边。她的眼睛还睁着，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
宋雨俯下身，听到她微弱的声音：\"...笔记本...包里...\"
然后她的瞳孔扩散，生命从她眼中流逝。宋雨颤抖着拿起她掉落的包，在里面找到了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循环还在继续。找到我，在下一个7月15日。——林远\"
宋雨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记得？她一直记得？
他继续往后翻，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录着数百次循环的细节，有些日期甚至远在他开始注意到的循环之前。最后一页写着：
\"第217次循环。我大概知道原因了。开车撞我的人，长得和宋雨一模一样。不是循环，是谋杀。\"
宋雨浑身发冷。他抬头看向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司机已经不见踪影。但在车子驶离的瞬间，他分明看到驾驶座上的人——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对着后视镜露出诡异的微笑。
眼前一黑，宋雨失去了意识。
第八次7月15日。
宋雨从床上惊醒，第一时间抓起床头的笔记本——林远的笔记本，现在在他手里。这意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循环确实在继续，而林远...林远一直在记录。
他迅速翻到最新一页，发现多了一行新鲜的笔迹：
\"这次别让我喝咖啡，带我去图书馆。小心穿黑衣服的人。\"
字迹是他的，但他确定自己昨晚没有写过这些。
宋雨的手开始发抖。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通过这个笔记本与他交流。也许是未来的他，也许是...另一个时空的林远。
他冲出门，直奔昨天遇见林远的地方。她果然在那里，同样的白色连衣裙，同样的银质手链。
\"林远！\"宋雨跑过去，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抓住她的手，\"别问为什么，跟我来！\"
出乎意料的是，林远没有反抗，而是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你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你要带我去哪？\"
\"图书馆。\"宋雨说，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正站在街角，似乎在观察他们。
\"好。\"林远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宋雨接过U盘，触碰到它的瞬间，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从指尖传来。无数画面闪过他的脑海——林远在电脑前熬夜工作，林远被黑衣人追赶，林远在血泊中向他伸出手...
\"你怎么了？\"林远担忧地问。
\"没事。\"宋雨摇摇头，\"我们得快点。\"
他们刚转身要走，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直奔他们而来。宋雨本能地推开林远，自己却被后视镜刮倒，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
\"宋雨！\"林远尖叫着扑过来。
黑衣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宋雨挣扎着站起来，拉着林远冲进最近的一家商场。在人群的掩护下，他们甩掉了追踪者，从后门溜出去，直奔图书馆。
\"他们是谁？\"宋雨气喘吁吁地问。
\"时间警察。\"林远的声音异常冷静，\"或者说，时间维护者。他们的工作是确保时间线不被扰乱。\"
\"什么时间线？我们做了什么？\"
林远没有回答，而是带他来到图书馆的地下档案室。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年鉴，翻到7月15日那页。
\"三年前的今天，一家名为'时序'的科技公司进行了首次时间跳跃实验。你是首席科学家，我是你的助手。实验成功了，但也引来了他们。\"她指向年鉴上的照片，上面是宋雨和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实验室里的合影。
宋雨盯着照片，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那个实验，那个意外，以及之后数百次徒劳的循环尝试。
\"我们改变了历史。\"他喃喃道，\"所以我们被惩罚困在这一天里，直到时间线恢复原状？\"
林远摇摇头：\"不，是我们自愿进入循环的。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那家公司...他们想利用时间技术控制世界。我们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宋雨的大脑嗡嗡作响。记忆像拼图一样逐渐完整。照片上的女子确实是林远，但比他认识的更加成熟坚毅。那个实验，那个决定，那些被遗忘的使命...
\"笔记本...\"他猛地抬头，\"是你留给我的？\"
\"是我们。\"林远纠正道，\"每次循环，我们都会留下线索给下一个自己。但记忆重置得太快，很少能坚持到发现真相。\"
\"那开车撞你的人...\"
\"另一个时间线的你。\"林远轻声说，\"被他们控制的你。\"
宋雨如坠冰窟。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合在一起。循环不是意外，而是战场；重置不是惩罚，而是保护。
\"这次我们能成功吗？\"他问。
林远握住他的手：\"只要记住，无论循环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现在，看这个。\"
她打开U盘里的文件，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复杂的方程式和一张设计图。
\"时间锚。\"她说，\"我们唯一的机会。\"
突然，图书馆的灯光全部熄灭。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他们来了。\"林远迅速关闭文件，\"跑！\"
他们冲出档案室，在漆黑的图书馆里穿行。宋雨紧握着林远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她。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前方是紧急出口的微光。
\"快到了！\"林远喊道。
就在他们即将触到出口的瞬间，一声枪响划破黑暗。林远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从她胸口涌出。
\"不！\"宋雨抱住她下滑的身体。
林远的嘴唇颤抖着，鲜血从嘴角溢出：\"记住...方程式...下次...\"
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宋雨跪在地上，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黑衣人们围了上来，为首的举起枪——
第九次7月15日。
宋雨从床上弹起，第一时间检查枕边。笔记本还在，上面又多了一行字：
\"他们会在图书馆埋伏。这次去老城区23号。带上蓝色钢笔。\"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蓝色钢笔——这是林远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周。
这一次，他会做得更好。这一次，他会救她。
因为无论循环多少次，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不能再看着她死去了。再看下去，他真的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