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听罢，赵坤一个没扶好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卧槽……！”
脑袋直接撞到前面的男生后脑勺上。
倒霉的男生揉着头，转过身，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看着点行不行！”
赵坤自知理亏，双手合十给人家道歉。
“骚瑞啊……”
这才扶稳坐好，认真道。
“老季，你没跟哥们开玩笑吧？”
不是亲生的，想断绝关系……
这特么叫不是啥大矛盾？！
季辰摇摇头。
“没有，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我想也是啊……”
赵坤抽了抽嘴角，在他们305季辰可以说是话最少的那个了。
如果别人不去找他聊天，他很少会主动打开话匣子。
原来，这样的性格源自家庭吗？
想到这里，赵坤表情难得变得郑重起来。
“老季，听哥们讲个故事呗？”
季辰乐了。
“你还有上故事了？”
赵坤有些不乐意。
“屁话，爷也是人好吧！”
谁还没有一段过去了。
“那你说。”
季辰抱着胳膊，认真听。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不咋听话，有点叛逆。”
这是美化过后版本，当时的赵坤何止是不听话，有点叛逆这种程度。
整个一无赖混混。
逃课，骂老师，打群架。
除了不干好事，啥都干。
当然，大多数情况他都是被打的那个。
每天一回家就要和父母吵架，口头禅是“大不了爷就进厂继承家业”这种话。
直到上高二那年，他被学校劝退。
理由是不想他影响别的同学。
父母低三下四的求老师谅解，又捐了一大笔钱才勉强改成休学。
这期间，赵坤就如他所说，被拎去了自家厂子帮忙。
进厂第一天。
轰鸣的机床刺的他耳朵嗡嗡的，无尘车间的风像刀子，刮的脸生疼。
第二天，果不其然捅了娄子。
厂长拿着那批被他逞强搞坏的进口精密零件，把他领到全体工人面前。
赵坤仍然记得，那个脸上有疤的厂长横着脖子，说的那些话。
“你给我听清楚——在我的厂子里没有少爷！只要你站在这里，你就是个工人！”
“工人流汗滴血，弄出来的每一个零件，都是在养活他们的家！不是拿来给你随手毁着玩的！”
“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少爷脾气滚出我的车间，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不成熟的少年仿佛一下就长大了。
冰冷的事实让赵坤认清。
什么都不懂的他，哪怕进厂也是个拖后腿的。
从那以后，赵坤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皮。
但他收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态度，从底层开始认真学习工厂的运作。
直到得到认可，回家后，就开始补习落下的课程。
并和以前的狐朋狗友划清界限。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坤如愿考上了海大。
在父母给他庆祝的那一天，看着父亲衬衫上的油污，母亲鬓角的白发。
赵坤红了眼眶……
“停，你给我打住。”
季辰冷漠的抬手，阻止了赵坤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不会就想给我讲你洗心革面的励志故事吧？”
“这不正要说到关键的地方吗，主要是父母……”
对赵坤而言，是父母的关心和不放弃，才造就了现在的他。
听到季辰想断绝关系，第一反应是——无法理解。
他看着面前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男生，苦口婆心。
“你别嫌哥们说的老套，可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养你这么大了对吧？”
怎么能说解除亲子关系就解除？
“大度点，有啥矛盾好好聊聊呗，我当时那么不听话不还是和父母和解了？现在关系可好呢！”
“呵，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季辰嗤笑一声。
这就是典型的信息不对等。
他并不会怪赵坤说风凉话，因为他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全世界的父母都是心疼子女的。
殊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赵坤那种令人羡慕的家庭。
向来不喜欢说自己家庭的季辰开口了。
“坤哥，如果你的童年是在保姆家里养大，第一次见父母还以为是哪来的陌生人……”
“回家后，父亲把你当成完成梦想的工具，母亲根本查无此人……”
季辰没有说什么故事，就季肃鸣和周怀瑾干的那点破事，根本数都数不过来。
一个掌控欲拉满把你当工具，一个无比冷漠当你不存在。
总之就是，没把你当人。
“如果你有这么一对父母，你还会劝我大度吗？”
仅仅是简短的话语就足以震碎赵坤的三观。
他张大嘴巴，难以置信道。
“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现实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季辰则是十分平淡。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对别人来说难以接受的事，对他和季倾颜都是日常。
赵坤仍旧不死心，怎么可能有父母不爱孩子的。
“就算这么说，那也有养育之恩啊，没有他们你也长不到这么大对不对……”
季辰不屑的嗤笑一声。
养育之恩？
是指那些不值一提的学费和伙食费吗？
还是在他快高烧烧死时没人管？
亦或是要不服从安排，就是一顿毒打加关禁闭。
能平安活这么大，多亏了隔代亲，也就是他的爷爷和姥姥。
没有这二老，季辰和季倾颜可能早就让那对神人父母玩死了。
季辰叹了口气，看着打完电话向他们招手的胖子。
语气平稳且冷漠。
“坤哥，你不会以为物质条件优渥就叫养育之恩了吧……”
说到这里，季辰差点笑出来。
仔细想想，自己家虽然不比沈北安那种富二代，但也算高端家庭了。
可季肃鸣那个老登也没给过什么物质啊！
周怀瑾更不用提了，能见到面就算成功！
但凡能像电视剧里那种所谓的冷漠父母，只给钱别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行啊！
如果他家是那样，多说半个字，季辰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事实是，在他们家。
永远是最低限度的吃穿用度……
用季肃鸣的话来说，这些杂念会影响你对音乐的纯粹。
唯有在那老登安排好的事上，他才会出钱。
这不，大学的学费都是季辰和季倾颜自己攒的。
“所谓的养育之恩……”
物质上的堆砌叫养育，浇灌心灵的责任与陪伴才叫恩情。
可这两样，季辰一样都没有。
他摇摇头，闭上嘴。
因为说了也白说。
除了季倾颜，没人会和自己感同身受。
临走前，他最后对赵坤说道。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