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悦指尖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墨寒渊袖口霜花簌簌落在颠倒八卦阵上。
远处冰棺群的锁魂钉突然震颤起来，钉尾缀着的金铃铛叮当乱响，倒像是给太后贺寿的丝竹班子走了调。
\"歇够了吗？\"墨寒渊忽然把佩剑横在膝头，剑柄暗格里滚出颗裹着糖霜的松子糖——正是三日前苏灵悦偷塞进他朝服暗袋的。
苏灵悦噗嗤笑出声，沾血的食指戳了戳他心口：\"王爷这伤要是再偏三寸，我可要改嫁......\"
话尾被突然覆上来的薄唇咬碎了。
墨寒渊染着杏仁香的手掌扣住她后颈，两人唇齿间还混着蛊毒腥甜，冰层下的尸骸却齐刷刷发出咯咯笑声。
苏灵悦眯起阴阳眼，看见那些封在玄冰里的宫装美人竟都在拍手——与太后六十大寿那日，戏台子下喝彩的命妇们姿势分毫不差。
\"要命了......\"她喘着气摸出张黄符，啪地贴在墨寒渊还在渗黑血的伤口：\"你身上这蛊虫莫不是太后养的戏精？\"
霜刃突然擦着她耳畔飞过，钉住个从冰壁里探头的黑影。
那东西挣扎时溅开的冰碴子，在狐裘上凝成小厨房蒸笼的纹路。
墨寒渊反手将剑锋往冰面一插，霜纹顺着八卦阵的裂痕蔓开：\"亥时三刻。\"
苏灵悦猛地转头，果然看见东南角冰棺的锁魂钉正指向御膳房送夜宵的时辰。
她突然抓起墨寒渊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右手并指往空中虚划——阴阳眼残余的灵力竟在半空撕开道口子，露出太后寝殿那架掐丝珐琅更漏的虚影。
\"老妖婆把地宫炼成了时辰匣子！\"她指尖燃起幽蓝火苗，顺着更漏纹路烧过去：\"每处机关都对应寿宴当天的......\"
地宫穹顶突然炸开蛛网裂痕，黑色浓雾裹着杏花暴雨倾泻而下。
苏灵悦召出的灵火狐刚跃起就被花雨浇灭，墨寒渊挥剑斩落的花瓣却在冰面蠕动着拼成慈宁宫地形图。
\"接着！\"苏灵悦甩出条红绳，绳头系着的铜钱正卡在图中小佛堂位置。
墨寒渊会意地将剑尖往那处一挑，冰层应声裂开黑洞，两人相拥坠入的刹那，头顶传来百十人齐诵《无量寿经》的回声。
腐臭味扑面而来。
苏灵悦的阴阳眼在黑暗中亮起微光，照见满地摔碎的寿桃面点里钻出蛆虫似的黑雾。
她突然扯开墨寒渊的衣襟，对着他心口蛊纹吹了口气——当初种蛊时偷掺的雄黄粉竟在皮肤上燃起金火，将扑来的黑雾烧得吱吱作响。
\"你果然在杏仁酥里动手脚。\"墨寒渊闷笑着咬破指尖，血珠弹进她腰间晃动的收魂囊。
囊中顿时传出太后最宠爱的白鹦鹉叫声，那些黑雾闻声竟排成祝寿献瑞的队列。
苏灵悦趁机甩出把朱砂，砂粒沾到黑雾立刻炸开细碎金芒。
当最后一只雾雀撞碎在冰墙上时，整面墙突然显出血色脉络——正是寿宴那日太后赏给各宫妃嫔的胭脂配方。
\"屏息！\"
墨寒渊揽着她滚进冰棺阴影的刹那，头顶炸开漫天红雾。
苏灵悦袖中窜出条碧绿小蛇，蛇信卷住雾中某物拽回——竟是半块带着牙印的茯苓饼，饼心渗出墨汁写就的往生咒。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想给太后贺寿呢。\"她拈着饼渣轻笑，忽然被墨寒渊按着后脑贴上他胸膛。
隔着衣料，能清晰听见他心脏跳动与地宫某处的震动渐渐同频。
数十根锁魂钉突然破空袭来，钉尾金铃铛晃出的声浪竟合成段《麻姑献寿》。
墨寒渊挥剑格挡的瞬间，苏灵悦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冰棺群——阴阳眼最后的灵力让她看清，每口棺材里封着的，分明都是寿宴后暴毙的宫妃。
\"西南坤位！\"她嘶声喊道，手中红绳已缠住墨寒渊手腕。
剑锋裹着霜气劈开冰棺的刹那，无数黑雾尖叫着涌向地宫穹顶的裂缝，却在触到杏花暴雨时凝成个巨大的寿字。
墨寒渊突然旋身将苏灵悦护在怀里，后背硬抗住三道锁魂钉。
鲜血溅上冰棺的瞬间，棺内尸骸突然抬手做了个献酒的动作——与太后接过西域贡酒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抓到你了。\"苏灵悦突然轻笑，沾血的手指戳进冰棺尸骸空洞的眼窝。
腐肉簌簌剥落处，竟露出半枚嵌着翡翠的护甲——正是寿宴那日，太后赐给新晋美人的物件。
整座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冰层下的金粉顺着裂缝游走如蛇。
当最后一块冰砖坠入黑暗时，苏灵悦的阴阳眼终于捕捉到——所有黑雾溃散的轨迹，都在半空拼成个端坐凤辇的轮廓。
冰棺碎屑簌簌落在苏灵悦发间，她突然揪住墨寒渊染血的衣襟：\"西北乾位的锁魂钉在模仿太后敲冰碗的节奏！\"阴阳眼残余的灵力在视网膜上灼出细密裂纹，那些溃散的黑雾正顺着地宫裂缝重组。
墨寒渊反手抹去唇边血渍，剑锋挑碎三丈外的冰柱。
崩裂的冰晶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图，恰好映出黑雾里时隐时现的翡翠护甲。\"当心脚下寿字纹。\"他话音未落，苏灵悦已经甩出红绳系着的铜钱，正卡在漩涡初现的阵眼。
黑暗漩涡裹挟着冰碴轰然炸开时，苏灵悦突然嗅到熟悉的杏仁香——正是墨寒渊朝服暗袋里松子糖的味道。
她灵光乍现，反手将收魂囊拍在冰面：\"老妖婆的鹦鹉食盒！\"
囊中迸出百鸟朝凤的啼鸣，那些被漩涡吞噬的宫妃幽魂突然停滞半息。
苏灵悦趁机咬破结痂的舌尖，血珠溅在翡翠护甲上的刹那，阴阳眼终于窥见黑雾深处蜷缩着无数重叠的命妇身影——竟与寿宴当夜跪拜太后的队列分毫不差。
\"借王爷心头血一用！\"
墨寒渊的剑柄暗格应声弹开，藏着雄黄粉的蜡丸被苏灵悦捏碎在掌心。
她沾血的五指凌空画出敕令，地宫穹顶突然透下月光——那分明是偷天换日召来的破晓曙光。
光明撕开漩涡的瞬间，墨寒渊的剑尖已穿过十二重鬼影，精准挑飞神秘人物腰间的双鱼玉佩。
\"叮——\"
玉佩坠地的脆响惊起百十声金铃共振，黑暗漩涡突然坍缩成指甲盖大小的黑斑。
苏灵悦踉跄着扑向冰棺残骸，阴阳眼最后的灵力让她看清，那黑斑正沿着太后寿宴的宾客名单顺序游走。
\"接着！\"
墨寒渊甩来的剑穗缠住她手腕，穗子上串着的玛瑙珠突然映出慈宁宫琉璃瓦的纹路。
苏灵悦福至心灵，将染着雄黄粉的指尖按向黑斑——光明之力顺着寿宴当日的献酒路径炸开，整座地宫顿时洒满细碎金芒。
当最后一丝黑雾蜷缩进翡翠护甲时，墨寒渊突然揽着苏灵悦旋身避让。
他们方才立足的冰层下，数十个指甲盖大小的漩涡正拼成太后凤冠上的翟鸟图样。
\"这老鳖孙！\"苏灵悦喘着粗气摸出发皱的黄符，符纸上的朱砂咒文竟开始褪色，\"他拿太后六十大寿的吉时当阵眼......\"
话未说完，冰层下的翟鸟突然振翅欲飞。
墨寒渊挥剑斩断的冰棱在空中凝成八卦锁，却见那些微型漩涡突然钻入地缝。
苏灵悦的阴阳眼捕捉到翡翠护甲闪过一线黑芒，待要细看时，那物件已化作齑粉消散在腥风里。
地宫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墨寒渊剑锋上的霜花簌簌剥落，映出苏灵悦苍白如纸的面容。
她沾着血渍的指尖突然戳向他喉结：\"王爷的蛊毒......\"话尾化作气音，整个人软绵绵栽进他怀里。
\"苏灵悦！\"
沾着雄黄粉的掌心贴上她后心时，墨寒渊瞳孔骤缩——少女脊背上不知何时攀附的黑色纹路，正与地宫裂缝走向完全重合。
他猛地撕开她染血的袖口，赫然发现小臂内侧凝着枚指甲盖大小的漩涡，细看竟与太后眉间花钿别无二致。
冰层深处忽然传来锁链拖曳声。
数十根断裂的锁魂钉从暗处浮起，钉尾金铃铛晃出的残响里，隐约夹杂着西域使节献寿时吹奏的筚篥声。
苏灵悦腕间红绳突然自行崩解，铜钱滚落处，冰面显出一道新鲜血痕——那蜿蜒轨迹分明是缩小版的凤辇仪仗。
墨寒渊将昏迷的少女往怀中紧了紧，剑锋挑起块碎冰掷向血痕尽头。
冰晶炸裂的瞬间，整个地宫的阴影突然扭曲成跪拜的姿势，仿佛有看不见的凤冠正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