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的视线落在那堆文件上，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霍骁注意到她的表情，手指在文件上轻敲两下：“很急？”
“天穹计划的补充协议，”方平压低声音，“司家那边施压，要求明天中午前确认。”
霍骁冷笑一声，拿起钢笔。
笔尖刚触到纸面，却突然咳嗽起来，牵动着胸口断掉的肋骨，疼的让他倒抽两口冷气。
“霍总！”方平急忙上前。
时欢的动作更快。
她一把按住霍骁的手腕：“都伤成这样了，还看什么文件！”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这样的语气，她从未对霍骁用过。
从前在一起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装乖、装懂事，生怕惹他不快。
霍骁抬眼看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悸动。
他眼眸深沉，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方平识趣地后退：“我去叫医生。”
门关上的瞬间，病房陷入寂静。
时欢像是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霍骁垂眸，看着手腕上她留下的温度。
这，才是真实的她吧？
他忽然想起那日与陆沉的争执。
陆沉揪着他的衣领冷笑：“你以为跟你在一起她是真的快乐？她连做真实的自己都做不到！”
当时他不屑一顾，可现在……
“时欢。”他声音沙哑，忽然叫她的名字。
时欢抬眼，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你以前……”霍骁顿了顿，“很怕我？”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时欢：“没有。”
霍骁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她不自然的手上：“那就是刻意的讨好了。”
他故意把话挑明。
时欢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避讳反倒显得矫情。
她抬起头，直视霍骁的眼睛：“是啊，我从一开始就在刻意讨好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是你说的吗？我的演技比科班出身的演员还要精湛。”
霍骁呼吸一滞。
他确实说过这话。
在他们刚认识不久，她三番五次“遭遇”意外，又偏巧都被他撞见的时候。
那时候他冷眼旁观她的“表演”，嘲讽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却不知道她早已轻而易举偷走了他的心。
更没想到，她转头就能毫不留恋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所以，”霍骁的嗓音发紧，“真的没有一点真心？”
时欢没有立刻回答。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十八层的高度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她知道有些话迟早要说开，说开了也好。
窗外，一阵风突然掠过，卷起几片梧桐叶。
那些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坠落，最后都落在了积水潭上。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机械地变换着，行人匆匆走过，谁也没有抬头。
报刊亭后，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阴影里。
时欢想，他大概是在哭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家人在医院里。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痛苦，而她的那点陈年旧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开始我接近你，”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是因为我恨薛家。”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也映出身后的霍骁。
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目光却紧紧锁在她身上。
“连带着薛慕晴都讨厌。”
时欢继续说，“所以看着她在你身边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就想破坏。”
她转过身，直视霍骁的眼睛，竟笑了笑：“但那些意外，真的是意外，并不是我设的局。”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在酒吧门口，你对我的见死不救，我确实恨透了你。\"
霍骁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你知道吗？”时欢歪了歪头，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要让你后悔。”
霍骁开口：“那些警察，是我叫过去的。”
时欢了然地点点头。
她记得，当时在警局里确实听到了“霍先生”三个字。
事后她也猜测过，是他。
“你看，”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得明媚，“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只记得你对我的不好。”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照在她黑漆的头发上，却照不进她明亮的眼睛。
“从相遇开始，就是局。”
霍骁久久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让时欢心头一颤。
“叶时欢，”他慢慢撑起身子，肩上的伤口被拉扯出尖锐的疼痛，声音却异常平静，“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呼啸着灌进病房，吹乱了时欢的发丝。
她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却无意识地陷进了掌心。
“一开始，你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我，”霍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可是后来，你怎么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你我之间，确实带着算计，但你不能抹去曾经的真心。”
“我可以接受你的移情别恋，但是你别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用谎言抹杀掉。”
风卷着窗帘剧烈翻飞，时欢被凌乱的发丝搅得心烦意乱。
她分不清这份烦躁是因为风，还是因为霍骁的话。
砰！
她猛地关上窗户，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霍骁从床上下来，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轻轻替她梳理凌乱的发丝，指尖擦过她耳际时，带着微微的颤抖。
“欢欢，我也有错。”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你。”
时欢站着没动，任由他替她整理着发丝。
“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霍骁的指尖停在她发梢，“我不奢求你回到我身边，但能不能......别拒绝我靠近你？”
他垂下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我不打扰你的生活，不会做逾矩的事情。”
时欢震惊地抬眼。
曾经那个高傲矜贵的霍骁，怎么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
“霍骁，你......”她喉咙发紧，“你别这样。”
霍骁眼里流露出深切的哀伤：“那你要我怎样？”
他突然握住她的双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别推开我，行不行？别故意说那些话刺激我。”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的心......也会疼。”
“你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