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生的分析更在理，韩芷点了点头，也跟着等待起了局势变化。
如前者所言，孙大正并没有绕圈子，反而直言道。
“咱们临岸省的豪商，每月都得给毕家交份钱，这份钱，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未必没有意见吧？
咱们辛苦挣的钱，凭什么要给人分出去？
况且那毕家，什么事都不做，就能拿到这笔钱，甚至靠着这笔钱，买通关系，反过来压制咱们的生意，这对吗？”
一番话说出，自然惹来众人少许骚动。
能混到眼下这一地步，众人不是没胆子。
可孙大正的话，还是令他们有些迟疑。
“我们虽然要给毕家交钱，但毕家这么多年，也没为难我们，要是不交了，惹得毕家动手怎么办？”
“除了不为难咱们，他帮咱们了吗？”
说到这儿，孙大正冷笑一声。
“咱们的份钱交上去，和保护费有什么区别，换做前朝，交了钱，上面人还得出力，怎么到了毕家这，就这么舒坦？”
这话确实不假。
除了不欺压众人以外，毕家也没做更多事。
哪怕想通了这个道理，众人还是不愿开口。
看着台下沉默的众人，孙大正继续道。
“单单只有个毕家也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被欺负下来了，我也不在乎，如今可又多出个毕老二。
这毕老二我也能忍，但他如果提了份钱的事，诸位也答应了。
以后再冒出个毕老三，老四，甚至一路排下去呢？”
一份钱交上去，众人还没什么感觉。
多出个毕老二，无非也只是令局势，回到了从前三大家族之下，还有两三家小家族的模式。
但谁也无法保证。
尝到甜头的毕家，是不是真会像孙大正所言，不再添置家族，收取更多的份钱。
见众人有些动心，孙大正及时添了把火。
“毕家是咱的领头羊，他们做什么，我们都忍了，如果下面的家族，也学毕家呢？
如果我孙某，也要收份钱呢？”
此言一出，众人眼神顿时变了。
有人怒视着孙大正，有人的目光，却看向了同在主桌，正低声交谈的韩芷。
察觉到众人视线，韩芷皱了皱眉。
“秋生，孙大正把火引过来干什么？”
“没事，他只是举个例子，有咱们洗清这份怨气的时候。”
两人正闲聊着，人群中，有人开始不满。
“毕家收钱就算了，你孙大正成名才多久，就想和我们要钱，凭什么啊？”
“对啊，我凭什么，凭毕家的名号够不够？”
孙大正半点不让。
“别忘了，我是毕老二的干儿子，诸位想清楚，今天这聚会，我要是把他请来，你们是交钱，还是在这儿和我吵？”
依着他的言语，众人确实思索了片刻。
如果说出这番话的，是毕瑞。
那大伙恐怕真不敢废话，只能交钱了事。
待人群没了动静，孙大正才带着声冷哼，继续说了下去。
“想明白了？
就算你们嘴上不敢说，我心里也明白，诸位怨气大得很。
但一家开了口，怕是要被毕家，打压的不成样子，这才忍了这么些年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也确实说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身为商人，众人大多自战争年代，便开始努力经营，甚至始终支持着，如今的国家。
连那么困难的时候，他们都熬过来了，身上又哪能缺了血性。
不敢开口，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罢了。
如今有人牵头，众人也开始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这份沉默，并不是他们不想开口，只是在观察着，周边人的神情。
而孙大正也仍在鼓动着众人。
“我孙大正给毕瑞，当了这么久的儿子，也受了不少气，大伙或许会笑话，我这人没骨气。
但我认下毕老二那会儿，是真想安安稳稳做生意。
可这被欺负的狠了，我还做个屁！”
说到这儿，孙大正满脸愤恨，看向了台下，不愿接话的众人。
“我和大伙想的一样，毕老二要份钱，我可以给，但你们知道，他要收多少吗？！”
话题渐渐说到了，最为关键的点上。
钱，众人都可以交。
但这份钱，如果交的太多，又该怎么办？
有人还抱有幻想，等着孙大正开口说出比例。
而孙大正也并未藏着掖着，直言道。
“毕轩也只是收我一成利，毕老二居然要我三成。
抛去本钱，我辛苦一年，只能挣出两份利。
若是毕轩看不惯这事，开口提价，我还做个屁的生意！”
众人的生意各不相同。
但有一点却差不多，那就是众人的本钱，大多得占到两成。
如今毕家两位大爷，开口就要走四成利，这生意还怎么做？
更不用说，毕老二收的钱，确实多了些，如果毕轩也要提价，在场不少人，可就真成了辛苦一年，收成全交了上去。
“这样一来，咱们和旧社会的长工，还有什么区别？”
“哪能没区别？”
就在这时，杜秋生突然开口，接下了孙大正的话语。
冷眼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他继续道。
“主家还得管着，长工的吃住，咱们的吃住，可没人管，说不定一年生意做下来，还得倒贴钱。”
“这还只是毕家，如果再冒出些牛鬼蛇神，咱们怎么办？”
孙大正和杜秋生，互相搭着台子，将众人说的心里一阵发凉。
单单只有毕家，这买卖还能勉强做下去。
毕竟，毕轩还没开口，这提价也只是个猜测。
但众人向来瞧不起的金三儿，如今也有了起势的意思。
若是他看中了这块肥肉，也要扑上来咬一口，众人可怎么办？
一时间，群情激奋。
虽说依旧没人想当出头鸟，但众人脸上，已经浮起了不满。
生意人精于算计，但也不缺魄力。
话音落地片刻，有人试探着开了口。
“你想咋办？”
“不怎么办，我就想问问毕二爷，他这三成利，到底怎么收，又能不能不交？”
“二爷的根系，可绕着毕家，你不交钱，就不怕人家打过来？”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毕家的能耐，大伙心里都清楚。
真动粗，又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