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人。
这是闫涛在短时间内费了好大功夫才召集来的人手。
其中大半都还是没有离开三河县的普通百姓。
至于那些差役守军一听到戎人打来,要么找地方躲了起来,要么直接逃了。
最后剩下来的都不足十人。
反倒是当地百姓更有保卫家园抵抗戎人的决心。
他们没有离开大多是故土难离,不代表危险来临时会甘愿引颈就戮。
一旦有人组织起来必然会有人响应。
除此之外。
闫涛不仅打开武库给这些人分发了兵器,甚至能拿的都拿了过来。
尤其是薛云格外交代的盾牌便带了五十多面,各种形制都有。
“柳何,这些人交给你了,齐大齐二,拿上盾牌长矛横刀随我来。”
看着面前站得歪歪斜斜扎堆在一起,脸上尽是惶恐与麻木的人们。
薛云只是在心里暗暗一叹,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眼看戎人那边木料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随时都可能打来。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乌合之众身上。
走到专程拉着盾牌的推车处。
薛云一眼便看中了压在最底下,也是最大最厚重的方形步兵重盾。
他记得这是重装步兵的标配盾牌,没想到小小的三河县武库里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关键方形步兵重盾不止一面,而是有足足五面。
估计闫涛这是把武库里的藏货都拉出来了。
“齐大齐二,接着!”
薛云二话不说直接抓住重盾的边缘,一把便掀掉了堆叠在上方的普通圆盾。
噼里啪啦的剧烈响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那些受闫涛召集来的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薛云。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自搬运过盾牌武器的人,比谁都清楚这些盾牌的重量。
偏偏薛云一只手便掀掉了这些重达数百斤的圆盾,任谁都会感到难以置信。
分别将方形重盾丢给身旁的齐大齐二后,薛云又来到了另一个装着各色武器的推车前。
他从里面挑出了七八把质量较好的长矛横刀。
随后便与齐大齐二兄弟拿上这些武器迅速朝着城门处奔去。
因为——
他听到对面传来了号角声。
这是戎人发动进攻的信号!
“所有人听命,拿上弓箭盾牌跟我来!任何胆敢违命逃跑者杀无赦!”
同样听到号角声的柳何脸色一变,连忙便朝着面前匆促组织起来的人手开始大吼。
“我,我,我不要了,我退出,我不想死……”
紧张压抑的气氛迫使有人支撑不住,当场便陷入了崩溃。
眼看人群一片混乱哗然,柳何直接给一旁拿着弓箭的周林使了个眼色。
咻的一声。
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人群里便传来的惨叫。
“扰乱军心者,杀!”
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柳何又立刻爆喝道。
“阎县尉!你想干什么?”
见到柳何直接下令杀人,负责召集这些人的闫涛再也忍不住想要站出来。
谁知道徐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伸手便拽住了他。
“为什么要乱杀人?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闫涛压抑着怒火朝着徐虎咬牙低吼道。
“阎县尉,若是你想要守住三河县,那么一切都要听我们,不,应该说是薛都尉的命令!”
面对外人,哪怕曾经是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县尉。
对于历经生死磨难才侥幸活下来的徐虎而言。
没有什么比薛云的命令更重要!
“忘了告诉你,薛都尉让我和你负责后方督战的监军,一旦发现有人逃跑便立斩不赦!”
一席话下来。
闫涛都陷入了沉默,唯独紧握的拳头在诉说自己内心的煎熬。
理智告诉自己,若想守住三河县他便必须依靠薛云这群从前线战场逃回来的骄兵悍将。
也只有他们无惧与戎人的搏杀。
换作是自己召集的手下,指不定戎人还没打过来人都已经跑得七七八八了。
何况不采取雷霆手段,又如何能稳定军心?
慈不掌兵的道理他是懂的,只是一时间感情上难以接受罢了。
“……薛都尉还有其他命令吗?”
眼睁睁看着薛云带着两个人冲出城门的壮烈背影。
闫涛深吸口气强行冷静了下来。
眼下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指摘以身作则冲杀在第一线的薛云。
“暂时没有了。”
徐虎摇摇头。
“放心,我会遵照薛都尉的命令,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能当上县尉,且在县令县丞离开后依然稳定住三河县秩序。
由此可见闫涛绝非泛泛之辈。
心态稍微转换一下,他很快便能适应当前的形势。
“我也会看着你的。”
徐虎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需要完成薛云的命令,不能让薛云对自己失望。
所以对于敢拖累自己的他都不会客气。
“你们怕吗?”
与此同时。
薛云与齐大齐二兄弟已经挺着方形步兵重盾一步步来到铁索桥桥头。
桥对面处。
戎人将衔接捆绑好的木料开始铺垫在桥索上。
而不远处则是一排拿着弓箭瞄准着他们的戎人骑兵。
趁着这个空隙。
身体都藏在重盾后的薛云忽然来了一句。
“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我早已经习惯了。”
牛高马大长相看似憨厚的齐大闻言不由笑了笑,“当初在草原的时候,我们神武军又不是没有正面硬撼过戎人骑兵,对比眼前只是小意思罢了。”
“我不怕,因为有薛都尉你陪着我们兄弟一起。”
稍显活泼点的齐二言语中都带着一丝对薛云的崇敬。
“我还以为你们心里会怨恨我的决定。”
薛云轻叹口气,“毕竟你们没理由陪我一起冒险。”
“薛都尉你说错了,别忘了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投靠于你,那么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们都会接受。”
齐大摇了摇头沉声道。
“是的,而且薛都尉你是为了保护三河县才决定留下来抵抗戎人,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理由反对。”
齐二接着话头附和道。
“再说了,有薛都尉在,占据有利地形的我们未必会输。”
三个人手持重盾严严实实地堵在了桥头。
任何敢于冲上来的戎人都会遭到他们长矛冷不丁的刺杀。
只要他们没有力竭,或者遭到箭矢射中。
这些才百余人的戎人就休想突破他们。
“小心!”
一直透过缝隙观察对面情况的薛云忽然喊道。
旋即便将手里的重盾向后微微倾斜。
下一刻。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戎人震天的喊杀声也随之传来。
“都他妈给老子起来,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瞄准对岸的戎人!”
城墙处。
戎人骑兵放箭之后。
这些拉上城墙临时充当弓兵的差役守军百姓们纷纷吓得到处躲藏。
柳何看见后当场就气笑了,拿起横刀就用刀背狠狠敲打起他们。
稍微勇敢的看一眼便知道,戎人骑兵的箭矢都是朝着堵在桥头的薛云射的。
压根没几根箭矢射到墙头上来。
很快。
这些人便在柳何与周林韩双的暴力催促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子不要求你们射得多准多远,也不指望你们能杀死多少戎人,我只需要你们手里的箭能稳稳当当地射出去就行!”
柳何这是第一次在常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凶恶的一面。
问题是对待这些人他不凶恶不行。
否则到头来就会像闫涛一样,根本镇不住这些差役守军。
“希望柳司马指挥的人别射到我们身上了。”
面对戎人骑兵的弓箭压制,躲在重盾下的齐二听到柳何大吼大叫的声音,顿时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这是完全没有半点紧张害怕的模样。
“仓促指挥这些人实在是太难为柳司马了,若是给柳司马一个月的时间,至少都能让他们看起来像样点。”
齐大摇头叹了口气。
“柳司马擅长练兵?”
薛云闻言心思一动。
“我们神武军的于童校尉最擅练兵,身为于童校尉帐下的军司马,柳司马从于童校尉那里自然学了不少。”
齐大毫无隐瞒,说到最后情绪也莫名低落了下来。“可惜于童校尉最后却不幸死在了撤退途中的营啸里。”
五部为一营,营设校尉。
掌握五千兵马的于童校尉没有死在与戎人的厮杀,反而死在营啸的自己人手里。
说出去多少都让人感到可惜。
毕竟能在神武军当上校尉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准备迎敌吧。”
薛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乱了彼此的心态直接出言打断。
“是!薛都尉小心点,戎人里不乏神箭手,非常善于抓住破绽射出冷箭。”
齐大最后不忘提醒了一句。
“你们也是,若是支撑不下去勿要逞强。”
薛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铁索桥不过五六十米,戎人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快要铺到了他们面前。
“举弓!”
城墙上的柳何并没有闲着。
他和周林韩双一个个在调整这些人举弓搭箭的姿势与瞄准方向。
“放箭!”
一切准备就绪,得到周林韩双点头示意的柳何猛地大喊出声。
很快。
箭矢稀稀疏疏地从城墙上射出,眨眼便落在了薛云不远处的铁索桥上。
“啊!”
有两个戎人惨遭射中,直接便从桥上摔落向桥底湍急的河流。
当然。
这并非城墙上的临时弓兵们瞎猫撞到死耗子,而是周林韩双的杰作。
可在场人都不知道,看到他们射死了两个戎人,一时间都士气大振。
“隐蔽!”
河对岸的戎人弓兵不可能放任柳何他们压制己方渡河的勇士,立刻便掉转了攻击的目标。
时刻都在注意对方动向的柳何第一时间便给出了警示。
连踢带拽的把傻傻还站着的人拉趴了下来。
啊!
奈何还是有箭矢射中了自己人,所幸受伤的只有几个,不幸的是有人脖子中箭,估计是活不长了。
“部落的勇士们!给我冲过去!阿牙那大人说了,只要攻破这座县城,城里的所有东西都让给你们先抢!”
负责带队的莫顿一手死死抓着摇晃的铁索,一手拿着弯刀,脸色有些苍白地大吼道。
为了激发齐斤手下人的士气,避免他们不肯卖命。
阿牙那非常痛快地给对方许诺了好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对于普通戎人战士而言,他们跟着首领攻入北境的最大目的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
至于其他更高层听不懂的东西,那都是首领考虑的。
而他们只需要考虑怎样才能劫掠更多的粮食钱财女人。
一个县城的财富有多少,这些戎人是最清楚不过。
所以在得到阿牙那的许诺后,渡河的戎人可谓是悍不畏死地冲向了桥头。
“杀!”
眼看戎人已经冲到薛云他们长矛的攻击范围。
彼此纷纷将重盾挪开一道缝隙,猛地将架好的长矛刺了出去。
不断摇晃的铁索桥根本难以闪躲,脚下又随时需要注意踩空。
结果冲在最前头的几个戎人瞬间让长矛捅中摔了下去。
他们就像一堵厚厚的铁墙,无论戎人如何冲杀都难以靠近桥头一步。
而天上时不时会有箭矢落下,总有一两个倒霉的戎人中箭。
“阿牙那大人,这样打下去恐怕不是办法,我们的人根本就冲不破对面的防御。”
眼看迟迟未能攻破薛云他们坚如磐石的防守,齐斤派来的副手泽丹顿时急了。
若是手下的儿郎们死完了,到时候他该如何与齐斤交代?
“派人去告诉莫顿这个蠢货!不会用套马索解决掉对方的重盾吗?”
阿牙那脸色阴沉地朝身边手下咆哮道。
“对啊!套马索!”
泽丹闻言顿时恍然。
他们冲不破薛云他们防御的最大关键就是对方手里的重盾。
即便侥幸能避开长矛冲到近前,立刻便会有人使用重盾狠狠撞击上去,哪怕后面有人支撑,依旧能把人给慢慢推挤下桥坠入河里。
毕竟铁索桥上实在难以保持身体的重心平衡。
若是能用套马索夺去对方手里的重盾,再配合上弓箭掩护,势必能撕开对方的防御。
片刻。
得到指示的莫顿大喜,连忙让人准备套马索。
“不好!”
生活在草原上的戎人都是套马的高手,更别说是套个巨大的方形步兵重盾。
随着套马索准备好后一个个套了过来,薛云看见立马意识到了不妙。
他刚发出示警,结果彼此的盾牌上已经套上了绳索。
“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