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进闻言,皱起眉头,兰陵萧氏,这个家族可是传承了许久,好像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就是这个家族的。
至于这个萧家,是不是如今大唐的五姓七望这个档次的,说出来不怕丢人,陈从进确实不是太清楚。
这要怪,也只能怪陈从进接触的阶层不够高,就是靠刀把子,强行登上妫州刺史一职后,他的人脉也没扩展到那么高的层级。
妫州乃偏僻之州,那等大族,又怎会看上自己,而自己的部下,又多是底层武夫,因此,陈从进这么些年,还真对大唐五姓七望不太熟悉,当然,主要也是陈从进没去认真的了解。
但大致上,什么陇右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这些,陈从进还是有所耳闻的。
而一想到范阳卢氏,陈从进心中起疑,怎么范阳离幽州这么近,自己这些年就没碰到自称卢氏之人。
李丰在旁见陈从进一脸思索的模样,他眨了眨眼,轻声叫道:“大帅……”
陈从进猛的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带他进来吧。”
李丰点点头,转身而去。
不得不说,在这年头,名门大族的名头,还是有点用处的,换做寻常人,别说李丰亲自前来通报,怕是消息压根都传不到李丰的耳中。
………………
萧郗见陈从进并未亲自相迎,心中一叹,世道,果然已经大变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一介农家子,手握军权,便可凌驾在名门世族之上。
虽然陈从进并未亲迎,但萧郗内心中,本来就对武夫的期望值不高,因此,倒也没什么不忿的心情。
然而,刚过仪门处,便见不远处大堂石阶上,便见有一人,站立此处。
“大帅,萧郎君到了。”
萧郗闻言,有些诧异,登上卢龙这个强藩节度使的,居然是这个年轻人,甚至年轻的有些让人害怕。
“兰陵萧氏,齐梁房,萧郗,见过陈节帅,节帅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郗之幸事。”
萧郗屈身行礼时脊背如松,广袖垂落似流云舒展,确实和陈从进平日里见过的文士有所不同,这个萧郗,即便是行礼,其动作中,还散发着优雅的感觉。
陈从进打量了一番萧郗,虽是中年模样,但看着样子,依然是颇为俊俏,陈从进随即笑道:“兰陵萧家的名头,那才是如雷贯耳啊,请进堂中说话!”
踏入雕梁画栋的节度衙堂,待萧郗入座后,陈从进看着萧郗,问道:“萧郎君此番来幽州,可有何事?”
萧郗略一沉吟,随后面不改色道:“郗今日求见节帅,乃效毛遂以自荐尔。”
陈从进闻言,愣了一下,这萧家是觉得自己是个潜力股,提前来下注的吗?这未免也太早了些。
想到这,陈从进点点头,问道:“萧氏乃名望之族,若有心,在长安寻一清贵之职,想必不难,何以千里迢迢,来这幽州苦寒之地?\"
“幽州,虽处边陲,但民风强悍,精兵强将屡见不鲜,节帅认为幽州乃苦寒之地,但以萧某之见,幽州却是大有所为之处。”
听着萧郗有些吹捧的话,陈从进笑了笑,不再和其绕圈子,而是直入主题,问道:“以萧郎君之家世,既愿来投,陈某自当倒履相迎,只是节度使职下,萧郎君属意何职。”
对此时的陈从进而言,别管是世家还是寒门,他现在急缺人才,有人来投,陈从进都接受,至于是真的人才,还是滥竽充数,这个时间一久,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过,陈从进觉得,这萧家既然派人来,应该是不会派个草包过来的。
萧郗轻抚短须,轻声道:“如今,天下藩镇林立,朝廷与藩镇之间,既有合谋,又兼对立,其中干系,繁复无比,郗不才,愿为节帅执笔,调和朝廷与藩镇,地方与节府之间的干系。\"
虽未明说,但陈从进却是听的清楚,萧郗,想当卢龙节度使下的掌书记,在这个时候,陈从进可不管萧家有什么想法,有句话说的好,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于是,陈从进抚掌而笑道:“本帅帐下,正缺个会舞文弄墨的谋士,既如此,掌书记一职,便由萧郎君替吾执掌。”
萧郗站了起来,一脸肃容的行礼道:“属下拜见大帅!”
“萧书记请起。”
这时,陈从进忽然想起来之前的疑惑,于是开口问道:“萧书记,这范阳卢氏,离幽州如此之近,为何本帅从未见过?”
萧郗闻言,有些哑然失笑,陈从进的问话,一看便知家世确实很一般。
于是,萧郗摇摇头道:“大帅,可曾听过冈头泽底这句话?”
“不曾听过。”
“冈头泽底,意指高门士族,其中,冈头,便是指范阳卢氏,泽底则指的是赵郡李氏,自南北朝之后,世家大族,多已不在原籍。”
陈从进还真不太了解这个,听到萧郗的话,难得碰到士族之人,陈从进当即问出心中疑惑:“为何不留原籍?”
“自太宗朝正式废除九品中正制后,门荫,科举,已然是士人为官最重要的途径,身处原籍,与朝中的关联,因路途之远,而致消息多有延误,因此,自隋以后,世族多移居长安,洛阳,乃至相邻的城市。
而在原籍,大多只留下极为少数的族人,以看顾老宅,坟茔,所以,范阳卢氏,虽名在范阳,实则其族,多在长安,四姓中,惟郑氏不离荥阳,余者,皆早以远离祖籍。”
听到这,陈从进才恍然大悟,难怪在幽州很少听到范阳卢氏的名头,原来人家早在几百年前都迁到长安去了。
一想到这,陈从进心头一动,世家大族大部分族人都在长安,那么黄巢入长安,按族望,大肆杀戮,也难怪后世之人,皆言世家大族覆于黄巢之手。
其实陈从进内心中有些不太明了,这世家不是最擅长分头下注吗?怎么会都挤到长安去,结果被人家一网打尽,想了想,陈从进的心中浮起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