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下秦风拿来的图纸后,云岁晚和柳如意就开始忙了起来。
加上之前比试中露了脸,这几日,两家铺子合二为一,重新立了招牌。
一时间云意斋的名头在整个泉城也算有小有名气。
加上铺子东西并没有因为名气大涨而涨价,因此云意斋的客人络绎不绝。
只是如此一来铺子上的人手就有些忙不过来。
云岁晚和柳如意商量之后,新招了一批学徒,让原来凌云斋的师父帮着教导。
边做边学,铺子算是慢慢走上了正轨。
而云岁晚这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到了秦风这边的事情。
秦风要求极高,言明这批东西要送往望京,不仅工艺要冠绝当世,气韵更要精妙绝伦。
云岁晚她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五日午后,前堂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踏入云意斋,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玩味十足的笑。
正是秦风。
他一出现,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秦风的目光扫过柜上琳琅满目的珍品,最后落在后院门口的云岁晚身上。
“云姑娘的生意,真是红火。”
云岁晚神色不变,微微福身,“秦公子谬赞。”
她引着秦风走向一旁特辟的工台,上面陈列着几件初具雏形的点翠金饰,流光溢彩,已然可见其不凡。
“东西还在赶制,按着现在的进度,十日之内,定能完工。”
秦风拿起一支金簪,指腹摩挲着上面细致的纹路,点了点头。
“云姑娘不仅手艺卓绝,这做事的态度,也着实让秦某佩服。”
云岁晚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既是合作,自然要倾尽全力。”
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般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身为匠人的苦恼。
“只是……这批首饰,虽极尽华美,却总觉得少了一丝神韵。”
“俗话说,投其所好。不知这批首饰最终要赠予何人?我若知晓对方的身份喜好,方能更好地拿捏其间的气度,为这死物,注入真正的灵魂。”
秦风捻着金簪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岁晚,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她心底的算盘看个一清二楚。
“云姑娘对这些,似乎很感兴趣?”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绷。
云岁晚坦然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神情是一片澄澈的认真。
“并非兴趣,而是对心血的敬畏。”
“不知其主,便如画龙无睛。我不想我的东西,只是一件华丽的摆设。”
秦风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柳如意她们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才忽然笑了起来。
“好一个画龙无睛。”
他放下金簪,慢条斯理道:“此番厚礼,是为京中的康王妃准备。下月,是她的生辰。”
康王妃!
云岁晚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康王妃,难怪。”
秦风嘴角的弧度更深,带着一丝指点的意味。
“有贵人欲借此寿礼,讨康王殿下的欢心。若康王妃能对我们的东西青眼有加,云姑娘心心念念的皇商之路,也就不远了。”
云岁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那位康王的所有信息。
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兄弟,虽因早年救驾伤了腿,不理朝政,却掌管着整个大盛的内库,权柄滔天。
皇商的选定,他有一言九鼎之权。
云岁晚敛下心神,郑重颔首。
“请秦公子放心,云意斋,绝不辱命。”
当夜,云岁晚便将这个消息,通过死信送到了裴砚桉手中。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裴砚桉看着纸条上的字,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手中的青瓷茶盏,应声而裂。
“他竟把主意打到了康王叔身上!”
云岁晚立在阴影里,声音清冷如水。
“看样子,是这样。不过,秦风似乎还未与康王府直接搭上线,而是通过一个中间人。”
裴砚桉猛地起身,眼底是翻涌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厉声对暗处的永年下令:“立刻去查!查清楚想给康王妃送礼的‘贵人’是谁!我要知道这个中间人的一举一动!”
他背对着云岁晚,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冷厉,却在此刻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取代。
云岁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平静地开口。
“裴大人的意思是,要在这位中间人身上做文章?”
裴砚桉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仿佛带着夜的寒意。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擒贼先擒王,断其臂膀。”
他顿了顿,语气里压抑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最近一直忙着做首饰,可有遇到什么不适?”
云岁晚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
“没有,一切顺利。”
她答得干脆,不带一丝温度。
裴砚桉却像是不信,猛地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他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勉强或不安。
可她,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面对的不是步步为营的险境,而是一场寻常的生意。
他心口一窒,那种被隔绝在外的无力感,再次将他攫住。
“晚晚,你,若有任何不妥,随时告诉我。”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求。
“我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云岁晚的眸光波动了一下,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裴大人,我既已做出选择,便会承担后果。”
她语气疏离,仿佛在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所做的,是为了大盛,我所做的,也是为了泉城。”
“仅此而已。”
裴砚桉看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间。
他想告诉她,不仅仅是这样。
可她眼底的清明与决绝,让他知道,现在任何的逾越,都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只能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回心底最深处。
“好。”
他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云岁晚朝他微微福身,转身离开,背影在烛光中渐行渐远,没有半分留恋。
裴砚桉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以及那盏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愈发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