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禾沉默许久，没敢接这话。
他不确定这是试探，还是其他的什么……
但，他不太能接受。
找一个靠谱的老板，和找一个爱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标准。
若是作为一个伴侣，澹台冥首先在性别这方面就被卡死了。
纵然晏青禾可以忽略他的性别，那也忽略不掉……他刚穿越时，所承受的兵帐之辱，和之后几次三番险些豁出性命的试探。
有些东西，若是为了表忠心，那便理所应当。
可若是放在爱人身上，那就是丧心病狂了。
晏青禾不太能明白，澹台冥怎么敢对他说这种话？
有这么多的隔阂在，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男女之间的那种“爱”呢？
他觉得澹台冥应该不蠢的。
所以，这多半只是一句玩笑话。
或者便是他哪些方面做的不是很好，故而让澹台冥生出了想要继续试探他的心。
便垂眸道：“殿下说笑了……”
因着垂眸，晏青禾错过了澹台冥眼底情绪的变化。
亦或者，他本来也不想知道澹台冥如今是什么表情。
他继续说道：“我与殿下皆为男子，况且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子呢？”
澹台冥蹙眉。
晏青禾接着说道：“殿下这般喜欢开玩笑，青禾却不敢忘记……青禾身份卑贱，有这太子妃的身边便已是十分厉害了，如何还敢成那后宫之主？”
他笑着道：“便是殿下愿意，怕是朝臣们也不愿意。”
澹台冥却听出来了。
晏青禾在用开玩笑的形式，提醒他，莫要逾越。
能走到这一步，澹台冥已是十分不容易。
要成就一番霸业，本就需要牺牲许多，真要当那皇帝，就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被人诟病之处。
帝王的身边，绝对不能留着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
哪怕是太子妃！
但这里面，更多的是晏青禾委婉的拒绝。
他要的是权势，地位和金钱。
帝王的宠爱？
呵，一文不值！
澹台冥倒是没再说什么，他也知晓，以晏青禾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被他困在宫内，守着自己一辈子。
或许之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了。
可经历的事情越多，晏青禾在他心里种下的种子越发生长，澹台冥便不敢轻易这么做了。
他松开了圈住晏青禾的手。
晏青禾察觉到自由，便毫不犹豫地从澹台冥腿上离开，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澹台冥便笑着温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晏青禾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笑道：“若要为殿下所用，自然该有这自知之明，若是拿捏不好分寸，岂非给殿下招来麻烦？”
两人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晏青禾还想问他，为什么澹台冥这般笃定，皇帝不会派成王去处理南方的水患？
这一看便知是成王精心布置的，为的便是将澹台冥踩下去，顺便再给自己立下功劳，好顺利继承皇位。
所以，成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失败的。
皇帝也一直都是站在成王那边的……
澹台冥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皇帝舍得让成王落空？
可澹台冥已经无心同他说这些了。
他坐在晏青禾的房内，眉眼疲惫道：“孤有些乏了，让人孤备水沐浴……”
甚至，还让晏青禾去找个人进来伺候。
“……”
这里可是晏青禾的房间。
虽说，这整个太子府都是澹台冥的，哪怕晏青禾的房间也属于澹台冥的私有财物，但澹台冥的院子离这里也不远，就非得在他这里宠幸别的人？
偏偏晏青禾也不是个傻子。
澹台冥再荒唐，也不至于荒唐到这种程度。
这人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晏青禾真的走了，真的找人进来伺候了……澹台冥未必会真的宠幸谁，但他往后绝对不会再来这里一步。
晏青禾也休想再贴身伺候。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唯一不好的是，澹台冥如今的情况尚未稳定，以至于晏青禾如今的情况也尚未稳定。
他现在的处境就相当于……
原本很信任他的上司要带他一起去某个地方出差，但他没有明说，只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差，也可以找个人陪我出差。
晏青禾要真的找了个人陪老板出差，等出差回来了，他毫无意外一定会被冷漠，手中权势旁落，虽然之前有的还有，但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在此之前，他什么都没有付出，他可以接受任何不好的后果。
可若是他已经被迫付出了许多，眼看着就可以收取十分丰厚的报酬，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所有的好处都拱手让出……
他做不到。
故而，在澹台冥起身朝着沐浴之地走去时，晏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道：“我为殿下更衣……”
*
宫内。
云贵妃挺着肚子，伺候皇帝喝下汤药后，便又让人端来热水，亲自为皇帝泡脚。
一个深受宠爱，又怀着子嗣的妃子能做到这种地步，怎么能不让皇帝感动？
纵然知道这其中也有些装模作样的成分，但只要演技没拙劣到让人看出来，换做是任何警惕的男人，都免不了沉溺其中。
更何况，自从他中毒病重后，云贵妃一直陪在他身边，从未露出过半点不耐烦。
皇帝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无比柔软。
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泡完脚，云贵妃还要替皇帝揉肩……
皇帝哪里还舍得让她做这些？
便把人拉到自己身旁来坐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皇帝已经上了年纪，且又因为中毒而身体十分虚弱，之后一直在喝药，身体早就快不行了，身上便总是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若非这宫里内外都有上好的龙涎香，寻常人早就忍受不了这股味道的。
如今被皇帝拥在怀里，云贵妃便被迫近距离接触这股味道，连一旁侍候的贴身宫人都佩服不已。
认为云贵妃这是真爱。
因为即便被这般抱在怀里，云贵妃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反而笑得很甜蜜。
只是，今日一反常态，没有再说那些“臣妾甘愿如此”的话，而是控制不住抹起了眼泪。
皇帝便立马心疼了，着急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哪怕虚弱不已，可帝王之威仍在，“是不是有人给你受委屈了？！”
在场的宫人都立马跪地，瑟瑟发抖。
生怕帝王一个不爽，就将他们全部拉出去砍了！
自从皇帝生病后，情绪便一直不好，把人拉出去砍了的事情，也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