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下午时从铺子里回来,见江妧精神好了,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是我不好,纵得小妾爬你头上,以后我再也不去她那里了。”
江妧知道他不过说说而已,他是舍不得的,只是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掌。
“我这次病得突然,想来是父母亲忌日快到。我却什么都没备的原因,我想去智通寺烧香,然后给我父母的做一场水陆法事。”
裴恒点头,“我同你一起去。”
江妧笑模笑样的,毫不客气的道:“这倒是不用,我当日就回来了,兄长腿脚不好,不便跟着。”
她现在才不管他会不会乱想,见他脸色变了,只低下脑袋,让小香喂自己刚端来的茶乳,抬头见他落寞的一瘸一拐的走了,这才摇头说吃不下了。
等他走了,江妧才怔怔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其实她自见到他时,容貌也不算清俊,性格也软弱,就算不良于行,她也认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小香开了角落里的衣箱,寻了件藕荷色提花长衫出来,平整的铺在案上,夹了几个炭在熨斗里头,喷了口酒精上去,一点一点的熨平整了。
这个色的衣裳是最接近白色的,色调也比较清淡,等去寺庙的时候熏一遍香再穿上,整理好便招呼着小丫鬟们小心摆放好衣裳。
小丫鬟接了便去了。
“又不是去做什么,随意些便好。”
江妧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看着她忙碌,平日里这些事都是小丫鬟们做,这些日子,她几乎不让小丫鬟们进门,所以房里的活都让小香包圆了。
“大奶奶,金氏求见大奶奶!”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两人听得见,江妧示意小香出去接人进来,这才将大迎枕扔在一旁,板板正正的坐好了。
金姨娘自门口进来,她生得高挑,走路有些驼背,江妧仔细观察她的样子,虽然脸色还是寡黄,可却精神了许多,紧走了几步,就咚一下跪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头。
江妧想搀也来不及,忙叫小香将人扶了起来,这才嗔她,“你做什么呢!快起来!”
小香去搀扶了,可还是让她磕了几个,又响又急,脑袋上都有了印子,被小香搀扶了起来,也只是在小杌子上坐下。
“要不是大奶奶肯出头给我挣一跳活路,我都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说着便掉眼泪,江妧一面劝着,一面叫人端水进来给她洁面,也笑她,“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快别哭了。”
她们小时候也老一辈得人说,不要在人家屋檐底下掉眼泪的说法,所以听江妧这么一说,她也破涕为笑,正好见小丫鬟端药进来,忙殷勤的要伺候她。
江妧没有奴役别人的习惯,只招呼她坐着,“房里的事,丫头们会做,你别忙,快坐下来和我说话。”
接过小丫鬟端来的碗,江妧一口气灌了进喉里,忙含了一口小香递上的糖,才将胃里的翻江倒海压了下去。
金妮儿在一旁也跟着忙前忙后,江妧知道她这是想报答,便随她了,见她一通忙乱,也歇了下来,招呼她一同说说话。
眼前的人不仅老实,没什么心眼,还知恩图报,江妧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容易吃亏,所以让她以后都跟着自己。
她也爽快同意了,“以前安姨娘虽说总挤兑我,可孙姨娘也时常劝着,到后来连孙姨娘也劝不动了,安姨娘也变本加厉了,大爷不管,只能如此了。”
江妧听了,和小香对视一眼,欲言又止,金妮儿柔和的笑着:“其实我知道是孙姨娘在背后挑唆,可知道又怎么样?大爷又看不惯我......”
她看出来了,金妮儿是真心喜欢裴恒的,说到他,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眼睛也亮汪汪的,江妧只得安慰:“爱人先爱自己,金姨娘,若是你总是病怏怏,又一副愁苦的样子,时间长了谁人都不能忍受了。”
她恍然大悟,笑着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江妧就在园子里逛,锻炼锻炼身体,总之她病了一场,身子也弱了些,不想吃药她就只得如此。
二十五这日,卯时未到,小香伺候着江妧穿衣,用了早膳,主仆两便领着五六个家丁,三四个婆子和两个小丫鬟出了门,上了马车,便往城外的智通寺去。
江妧虽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到底是去见裴慎,又想起夜夜缠绵的人都是她的小叔子,马车上坐着都觉得不舒坦,今日带这么多人也是为了堵嘴。
小香见她面色也不大好,忙自端了盏茶乳给她吃,她小声道:“姑娘,咱们不该来的,要是他有什么图谋,那该如何?”
“不会,”可她攥紧膝盖上衣裙的手却出卖她,其实她也怕,可要做个了断,不得不去。
她揭开窗纱,见一路上杨柳低垂,行人踽踽而行,悠悠的叹了口气,今日去,不论如何,都要将事情说清楚了,也到此结束。
“到了!”
趁太阳还未升起,几人出发,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奴仆叫了一声,小香忙揭起帘子瞧了一眼,为江妧戴上了幂篱,这才下了马车回身来接她。
两人站定,小香便从袖中拿了一吊银钱来,递给了一旁的赖嬷嬷,“大奶奶有事和住持商量,你们喝酒吃肉就不要进寺庙了,免得冲撞。”
几人忙接了应下,一叠声的应是,众人将马卸了车,往一旁的马厩牵了过去,见众人都在忙碌,小香这才扶着江妧进了门去。
江妧倒是也没骗裴恒,她的目的也有烧香,为父母做一场法事,所以进来便和主持商量了,主持说正好寺庙里正空,可以当日做,商议完便到了正午。
小沙弥将两人引到后头禅房里小憩,小香人托付小沙弥备了些斋饭,她环视了一眼这禅房,正要歇下,却见霜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