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立春正好进来问她何时用早膳,她回了,人出去了,她才笑道:“你想巴结人家,人家也要受用才是。”
“姑娘,我可悄悄打听了,人家可是两淮什么盐使,哎呀!记不清了。”
“两淮都转运盐使!”
“姑娘也打听过了?”她忙完手中的活,便走过来给江妧绾发髻,惊讶的问。
“我干嘛去打听人家?父亲在世时曾提起过这个官职,想来不会错的,从三品的大官,你没说错,只是从现在起,不准提一星半个字,他是外男,大郎君上都不要多提,更遑论是他!人多眼杂!”
她转过身,在小香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嗔她越发没了规矩,就算人家是天王老子也不关她们的事,更遑论私底下议论人家。
小香依旧吐了吐舌头,缄口帮她绾发了。
才来第一日,江妧不得给人一个好印象,早起便往正房去给裴母请安,老夫人倒是才醒,听说她来了,忙叫人请了进来。
江妧见她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额上勒着宝蓝色绣五福捧寿抹额,一手扶着额头,手上是一串万寿无疆辑珠十八子,见她进来,抬起一双褶皱的眼。
“好孩子,你倒是勤勉,只是你们年轻,瞌睡多,。多睡一会儿,我们老了,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今日也罢了,明日不用来我这里站规矩,咱们家没那么些规矩。”
话虽这么说,你若不来,那才叫真没规矩,她笑了笑,“祖母,我孝顺您不是应该的么?父亲自来勤勉,也这样教导我的,再者,也不是来站规矩,我自小没了父母,大伯娘虽说对我好,可到底不是亲的,自来了这里,妧儿见祖母像是妧儿的亲祖母。”
她说着,声音已然哽咽,被老夫人拉着手安慰,“自此后你就是我亲孙女儿了,大郎若是哪里不好,要和我说,别委屈了自己!”
她忙擦了泪点头,见裴母想起身,忙同菊香一同将人扶出外头来,一面伺候着她坐下。
“你也来吃。”
江妧并不拒绝,而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见她早膳清淡,都是些粥米之类的,倒是合她的胃口。
用了些小食,江妧又扶着她走了几步,一直到了辰时,见她有些累了,这才扶着她进屋小憩,这才告辞出来。
才出门来,便遇见二房的裴怀和裴悦从廊子上走了下来,见了她低着脑袋,款款走来,俩人有意想吓她便往一旁的假山后头躲了去。
江妧只顾着低头,一旁的小香知道裴家儿女想逗自家姑娘玩,也不阻止,跟在后头笑呵呵的,她才沿石子路过来,忽然见假山后头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妧姐姐!”
猛然吓了她一跳,见是裴怀、裴悦二女,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吓我一跳,古灵精怪的,你们从哪里来呢?”
“正要去姊姊那边呢!昨天收到姐姐的礼物了,多谢姐姐记挂着,我们很喜欢呢!”
“你们喜欢就好!”她又奇怪的笑问,“寻我做什么呢?”
二女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二哥哥回来不止是为着大哥哥成亲,听说是盐务上出了事,长辈们正焦头烂额呢。”
这在正常不过了,这盐务像是一个在考验人性的官职,从古至今只怕很少有人不沾利益的。
她们打趣道:“一家子没人管,我们只得来寻大嫂嫂来了,母亲也叫我们来寻你玩。”
江妧无奈的苦笑,她其实不比她们大多少,不过一两岁而已,嫁过去,她就要教养小姑,幸得是世代簪缨的世族,不必太过劳累。
领着二人回了自己的海棠斋,裴悦一进门来,便捉裙小步奔跑在院子里,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意,歪着脑袋问:“妧姐姐,你这里真美,我可以日日都来么?”
“自然!再者,这里是你家的地方,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小香早已叫小丫鬟们置下小桌和凳子,三人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一枝海棠从众多枝桠中延伸下来,恰好就在她们头顶,本来小丫鬟们是想将剪了,被她制止了。
她抬手往那枝海棠枝上够,海棠色的袖从她腕间滑落,露出一段如凝脂的藕臂,掐了一簇,正往下摘,恰被来海棠斋寻她的裴恒望见,一时呆立在门口。
他虽不是浪荡子,到底也是收过几个房里人,对男女之事也算了然,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由得痛苦起来,就连裴氏姊妹唤他也未曾听见。
直到调皮的裴悦在他跟前挥了挥手,这才回过神来,她噗嗤一笑:“大哥哥这是看谁呢?”
裴恒作为男子倒只是腼腆的笑,江妧呢!尴尬于他的窥视,脸上早已染了红晕,在旁人看来是害羞,可她自己知道,心中何等的恼怒!
一开始她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人家不要自己之后的选择,加之见他脚跛,心中更是有一股无名的火,再加上他三番两次的窥视自己,心中恼怒更甚。
将才来时那么一丁点觉得自己幸运和同情,生出来的好感都湮灭了。
她不易察觉的轻蹙眉头,朝他福身:“不知兄长有何事?”
一面叫丫鬟将人扶了进来,叫人搬了凳子来给他,裴恒却笑:“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是了,”便在江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只得站在一旁,裴恒温和的笑着,转头望向江妧,“妹妹可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丫鬟们可有哪里不好的?妹妹不要客气才是。”
“兄长让我不要客气,自己却和我客气起来,丫鬟们都很好。”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因着两位妹妹也在,不好说些亲密的话,便略坐了坐,便起身出来了。
在内院伺候他的人是他十几岁时收的房里人,姓安,单名一个柔字,等江妧一过门,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抬做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