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长长叹了一口气,“庄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娘一直盼着抱孙子,见某迟迟没有娶妻,就把某弄回来逼某相看。”
庄安晴听罢,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就喷了出来。
“抱歉抱歉,小女子失礼了,我还以为周掌柜您早已娶妻,故而实在有些惊讶。”
周掌柜无所谓地摆摆手,“无妨,咱们是朋友,庄小娘子无需多礼。”
他给庄安晴再次续上茶水,又道:“实不相瞒,亲某倒是娶过的,只是某妻子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了,之前给某留下了一个女儿。”
说着,他不由一叹,“可惜某女儿三岁时给走丢了。”
他停下来抿了一口酒,眉宇透出哀伤,“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年元宵节某带女儿去看灯,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之后某一直都在找她,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这事之后,某就觉得特别对不起我的亡妻,也就更加没了再娶的心思。”
十二年前,三岁女娃?
若十二年前走失的话,如今估计有十四五岁了吧。
庄安晴想着,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张面容。
不会这么巧吧?
她心里突突跳了几下,虽不忍揭人伤疤,可想到某种可能,最终还是心里一横追问道:“请恕小女子冒昧一问,不知令千金当时是在哪里走丢的呢?”
“就在金水镇。”
说起往事,周掌柜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不得不先停下来缓一缓,待泪意被压下去后才继续说道:“某是川州人,某亡妻是七霞镇本地的,和她成亲后,某就在这里定了居。以前某在七霞镇的酒楼里当管事,妻子病逝后某才去了金水镇泰安楼。”
说着,他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水酒,端起抿了两口,之后又接着道:“那年春节某答应女儿在元宵节带她去看灯,谁料那年酒楼异常忙碌,某一直无法告假回来,只得给家里送了信,让家仆把某女儿接去金水镇一聚。
元宵节当晚某提前下工带女儿去了灯市,逛着逛着,女儿说想要那个狐狸面具,某便停下来给她买了一个,她本来站在某身边拉着某,谁料等某付完银子,她便不见了。那晚某发了疯地找,可哪里都看不到她,后来报官也是于事无补。”
说着,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庄安晴在一旁听着,心里也难受得紧,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渐渐也跟着湿了眼眶。
雅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周掌柜压抑的呜咽声低低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努力止住了泪,拿出帕子擦了擦,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庄安晴见了,别过脸去擦了擦眼,随后提起酒壶给周掌柜倒了一杯,“您辛苦了。”
周掌柜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细看之下,那笑容里依然满是苦涩,“让庄小娘子你笑话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自己情绪,笑着摆摆手道:“不说我的事了,对了,不知泰安楼那边可有为难庄小娘子?”
庄安晴头脑里还想着方才的事情,忽地换了话题,先一怔神,随后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把和泰安楼终止合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周掌柜若有所思点了下头,“这样也好,那个王掌柜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若继续和他们合作,那人保不准会因某与你相识而不断给你找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庄安晴也不禁想起之前那人在提到周掌柜时的态度,不禁好奇问道:“听起来周掌柜十分了解那人,难道他之前也在泰安楼做过?”
周掌柜摇头,“没有,不过他倒是一早就盯上泰安楼掌柜的位置了,为了此事他一直没少在私底下到东家跟前走动。刚开始东家其实也没怎么在意他,可后来与他交情深了,渐渐就开始有了一点儿那个意思。”
他冷笑一声,“也罢,某不在泰安楼做也能有别的去处。”
庄安晴诧异,“周掌柜已经找到了新去处?”
“尚未。”
周掌柜笑着摆摆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想到什么,抬眸朝对面人看去,意味深长一笑,“庄小娘子,不知你可有兴趣与某一起合作合作?”
庄安晴正端着杯子打算喝口热茶,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面露错愕,“合作?合作什么?”
周掌柜扬起唇角绽放亲切笑容,“你开个店,我来给你当掌柜如何?”
庄安晴噗一下喷出一口茶水。
还好还好,及时别开脸了,要不得喷对面人一身。
只是这人怎会知道自己正打算开个铺子?
难道他的眼睛是x光不成?咋啥都猜得那么准?
不过她打算开的只是小铺子,这人在大酒楼做了那么久,自己都可以出来当东家了吧,怎可能愿意在自己的小铺子屈就。
她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面露歉意道:“抱歉抱歉,小女子失礼了。”
周掌柜全程笑眯眯看着,忙又无所谓地摆摆手,“庄小娘子当真无需这般客气,也是某说话太直,一时间吓到小娘子了,该是某抱歉才是。”
庄安晴已经恢复之前淡定,也跟着笑了笑道:“周掌柜您这般看得起小女子我,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对此十分感激。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请恕小女子冒昧一问,您之前在泰安楼做掌柜多年,如今岂不是有更好的机会自己开个铺子做东家吗?何须再去给别人当掌柜呢?”
周掌柜长叹气,无奈一笑,“我也想当东家啊,可我这不是没银子吗?”
没......银子?
庄安晴一怔,目光不自觉瞥了眼某人拇指上带着的白玉扳指。
周掌柜尴尬笑笑,“出来做事,装装门面总是要的嘛,只是某这家底当真是空得很。”
见他这般真诚说着,庄安晴这下还真是有些惊诧,想问又不好意思再问。
周掌柜见她一脸诧异不解,苦笑一下,解释道:“实不相瞒,某这些年为了找回女儿,又是托人四处打听又是疏通关系买消息,着实花了不少银子,根本没存下什么积蓄。”
说着,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道:“这些事某都是一直瞒着某娘亲的,要不然她怕是早就忧心病倒了。唉,总之一言难尽啊。”
周掌柜长吁短叹,又连连抿了几口水酒。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庄安晴听着心里也有些沉沉的,心里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之前她不知道周掌柜的情况,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聘请这么一个人。
但如今听完,细细一想,还真觉得这事可以考虑考虑。
只是这人太过精明,她对此实在心里没底,也不知自己能否降住这么一个员工。可要说就因为这个便轻易放弃掉这么一个人才,她又觉得很不甘心。
唉,该怎么办好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开的只是个小铺子,没准人家听了之后当真不想屈就了呢?自己在这里左右为难个什么劲儿?
嗯,没错,就是这样,还是先把自己的计划和对方介绍一下再说其他的吧。
庄安晴一下子有了方向,紧接着就把自己打算开个食疗糖水铺子的想法简单清楚地说了出来。
“食疗糖水铺子?”
周掌柜两眼一亮,一脸好奇。
他还从没听过这样的买卖,但越是陌生他就越是想知道,当即就把自己心中的诸多疑问一一问了出来。
庄安晴对周掌柜的反应很是意外,满心欢喜地开始给对方答疑解惑起来。
详聊半晌,周掌柜也算是清楚了解了这个行当,遂一拍桌子激动道:“这提议着实有趣,且听起来很适合金水镇那边的食客口味,某觉得这东西还真可以一试。”
见他这般,庄安晴趁机问道:“所以周掌柜当真想来我这里试试?”
既然都开始招聘了,她索性把小女子这样的谦称直接改成我了。
周掌柜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又是激动地一拍桌子道:“去啊,怎么不去?某现在心里那个激动啊,真恨不能立即就把这铺子给开出来,然后一直把它开到京城去。”
唔,有野心有魄力外加有能力,果真是个难得的三有人才。
只是,她连铺面都还没找到呢,还有这工钱......
庄安晴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将周掌柜从激情澎湃中重新拉了回来,“实不相瞒,小女子其实只是刚有了这么个想法,连铺面都还没找到呢。”
周掌柜当即第三次激动拍桌,“这有何难,某在金水镇有相熟的保人,回头某就托他帮忙寻个好铺面。”
嗯,不错不错,外加一个有人脉,妥妥的四有宝藏员工。
只是这宝藏员工在听到工钱后,不知会否立即就跟她掀翻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