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安晴进到灶屋,发现屋里的碗筷已经被洗完收拾好了,灶台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呦,很自觉嘛。
的确值得奖励一条发带。
之前是自己大意了,一时间没想到古代男子需要什么东西。
嗯,这两日要出趟门,到时仔细给他挑一挑补偿补偿好了。
做完深刻的自我反省,庄安晴走出灶屋,经过某人身边时站定清了清嗓子,“那个......抱歉啊,之前是我粗心了,其实我刚来这里,我真的不太清楚这里的男子平日都需要什么,这才一时间给忽略了,我不是故意的。”
解云湛正心塞中,忽地被人道歉,一时间找不着北,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在说发带的事。
唉,算了算了,有条发带也不错。
他收拾心情,抬眸看去。
只见她乖乖立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朝他看来,闪闪发亮又饱含歉意。
解云湛心尖一颤,心中郁气渐渐消散无踪。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别多想。”
庄安晴见他这般,感觉到他真的没有生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人明明就很好说话嘛,跟原书里的解督公简直判若两人。
她越想就越觉得眼前的解云湛顺眼,不禁心情美丽朝他明媚一笑,欢喜道了声多谢。
她抬脚走向东屋,想起什么又忽地站定脚步,转头上下打量了某人一眼,笑道:“你今天真好看!”
解云湛心头一动,随之欢喜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起,渐渐爬上眉梢。
“多谢。”
“真话。”
庄安晴笑道,转身径直进了东屋。
少顷,她抱着小药箱从东屋出来,走到院里墙角放着的小背篓旁,把小药箱放了进去。
解云湛一怔,“你要出去?”
想起小梅来找她买祛疤膏的事情,又道:“是去甄府吗?”
“不去甄府,去甄府是四日后的事情,今日我打算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
解云湛面露诧异,“哪里?”
庄安晴走进东屋,转眼拿着一封书信出来,走到解云湛跟前站定,把书信递了过去,“这是泰安楼之前的掌柜托人转交给我的,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周掌柜。”
解云湛想起她说的是谁,忙把信拿出来展开,又飞快将信上内容看完。
“七霞镇?你要去这里?”
他看着信上末尾写着的那个地址,问道。
庄安晴点头,“周掌柜的娘亲病了,我想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毕竟怎么说他也是我第一个大主顾,我刚出来做营生时,是他买了我的蘑菇和菜谱,我才有银子给家里置办需要的东西,实在算得上是我的一个贵人。”
解云湛听着,心里不禁涌起自责。
都是他回来得太晚,这才害得她为了这个家四处奔波。
他难过地抿抿唇,又把思绪拉回到信上写着的那个地址上,道:“这个地方有些远,来回恐怕需要两日时间。”
“嗯,我知道。”
解云湛诧异,抬眸看她,“你去过?”
庄安晴摇头,“没有,是孙老先生告诉我的,我一早就打算去那里看看,所以昨日特意去打听了下。”
解云湛眸中的光不禁黯淡下来。
原来她一早就计划好了要离家几日,还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她心里果然没有他......
解云湛心中酸涩涌动,面上却是不显。
他默默把信装进信封,递还给她,“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庄安晴接过书信,“当然是我一个人啊,不然还有谁?”
解云湛不禁看向自己伤腿,心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又堵又闷。
庄安晴以前就经常自己出门,早就习惯了,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她拿着书信转身走进东屋,开始收拾这两日要用的东西。想起昨晚解云湛的叮嘱,她想了想,还是坐到妆奁前,拿出胭脂水粉对着铜镜修修抹抹。
唔,这下把她扔进人堆里也应该毫不起眼了吧。
庄安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点头。随后又挑了几盒胭脂水粉放进小包袱里打好包,一切收拾完毕,她拿上包袱出了东屋,把其中一个包袱放进小背篓,又拿着另一个小包袱朝解云湛走去。
解云湛一看她收拾东西就心里堵得慌,索性全程别开脸不去看。
庄安晴走到某人跟前站定,“这是这两天的药,上面我都已经写清楚了用药说明,你记得照着按时吃。至于腿上的药,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更换,如无意外我明日就能回来,等我回来后再给你换就成。”
看着递到面前的小包袱,又听见她说明日会赶回来给自己换药,一丝暖意渐渐取代了心中郁气。
他伸手接过包袱,抬眸,当即伟岸的身躯一抖。
“你......你是谁?”
庄安晴挑眉,“我啊,还能是谁?”
真没想到自己的化妆手法如此传神,简直堪比易容啊。
解云湛眨眨眼,看着面前这土里土气的小村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满意点头,“不错不错,这样你一个人出去我也能放心一些。”
说罢,他想起什么,连忙把小包袱放在腿上,随后驱着轮椅进了西屋。
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庄安晴不禁有些恍惚。
他方才的意思是,他很担心她独自出门吗?
庄安晴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会在她独自出门时这般直白地说担心她。
丝丝暖意从心底涌起,眼前不禁有水雾迷了双眼。
那边西屋的门被再次打开,解云湛驱着轮椅走了出来。
庄安晴回过神,忙别开脸去飞快擦了下眼角泪花。
轮椅的声音来到身旁,她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小包袱被递了过来。
庄安晴诧异,“什么?”
“打开看看。”解云湛微笑道。
庄安晴狐疑接过,打开,只见小包袱里躺着一个火折子一把匕首外加一个小瓷瓶。
其他两样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只是这小瓷瓶......
解云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那是乔世伯以前给我上山打猎时防身用的,听世伯说是一种能使活物麻痹昏迷的药,万一捕猎猛兽时遇到凶险便可以用它。不过我一直都没机会用,就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庄安晴听了,心里的丝丝暖意转眼变成了滔滔暖流。
原来被人关心着呵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庄安晴把小包袱收好,朝某人甜甜一笑,“多谢。”
解云湛忽地就被这一笑晃花了眼,他努力稳住,回以微笑,“不客气。“
说着,又觉得这三字着实无法表达自己此刻心情,便又斟酌片刻,心下一横,正色道:“其实我想为你做的更多,可惜我现在不能。路上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和两个孩子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庄安晴心头一震。
在家里......等她回来......
从现代到现在,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
心中的暖流不住翻涌,瞬间冲上眼眸。
温热的水汽再次蒙住她的双眼,她只觉头脑一热,转而倾身上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轮椅上的男人,
她抱得很轻很浅,确切说只是虚扶了一下而已,可即便如此,解云湛还是清楚感觉到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瞬间灼烧起来。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她哽声道。
如兰的气息吹过耳畔,解云湛浑身一僵,只觉她气息所及之处皆是一阵酥麻。
扑通扑通扑通......
四下寂静无声,独留这心跳声清晰传进耳里,带动着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解云湛不由自主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抬。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吓了一跳,立马将刚抬起的手重新放了回去,克制着要回抱住她的冲动,竭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
得到回应,庄安晴唰一下松开手,重新站直身子。想到两个孩子,又认真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背起小背篓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家门。
看着某人的身影在家门口消失,解云湛整颗心突然就空空的,想了想又立即驱着轮椅过去重新打开了家门。
庄安晴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他出去,朝她的方向望去,就这样目送着她消失在小路尽头。
空空的感觉再一次袭来,解云湛不禁有些恍惚。
他活着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和父母病逝时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像是一颗心被挖走了一般。
这是他认识她后的第一次长时间的分别,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样的感觉不会只有这么一次。
忽地,“啾”一声在头顶传来,
他抬眸,只见一只雄鹰展翅而过,紧接着又一声鹰唳之声石破天惊。
头顶蓝空万里,广袤无垠,他定定看着,目光随着那只老鹰渐渐远去。
是啊,她从来就不是一只需要围着鲜花而转的花蝴蝶,她本来就是天上的海东青,她有她想要翱翔的天地。
“你喜欢读书,去读便是......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没准在这个过程中,你就能找到那个你一直好奇却又无法得知的答案也未可知。”
某人说过的话突然又回旋在他耳畔。
他眸光暗了下来,双手渐渐握紧。
其实曾几何时,他自己何曾不也是一只渴望翱翔在天际之间的海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