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朗下令将张雪容关了起来，谁也不准进去探望。
柴氏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倒了杯茶，然后毫不留情的撒在了地板上，仿佛沾了什么污秽一般。
郑嬷嬷道：“老爷发了很大的火，听说连板子都打坏了三根。”
柴氏又倒了杯茶，道：“黎书呢？”
“去了丁香园，那丫头估计撑不住了。”郑嬷嬷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柴氏抬头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道：“什么神医，这才不过几日，药就不管用了。”
“想来是那丫头没有求生欲望了，今日再见了大小姐，张氏也得了报应，也算了了心愿。”
柴氏笑容嘲讽，“这是我黎府造的孽啊！”
郑嬷嬷心一酸，安慰道：“当初要不是老夫人将她接进来，恐怕早就死了，只是可惜，张氏的事儿不能报官，若是报了官，那丫头的证词也够张雪容定罪的。”
“不过是与人私通，算什么罪？除了抹黑黎府的名声，并不能伤她性命。”柴氏想起张雪容，一脸厌烦之色。
这表情就跟当初她听到蒋氏与人私通一样，如出一辙。
“说的也是，只是身为兵部尚书府的千金，这样的事儿若传出去，也与死无异了。”
就是会连累了黎府声誉。
“不过三夫人倒是机灵，知道投靠大小姐。”郑嬷嬷道。
柴氏冷哼，“她一向最喜欢落井下石，李氏诬陷蒋氏的消息就是她传出去的吧？”
郑嬷嬷一笑，“老夫人猜的真准。”
“张氏掌家这么多年，二房没捞到什么好处，眼下张氏出事，她自然要踩一脚，不让她翻身，二来，她帮黎书报仇，自然可以得些好处。”
郑嬷嬷想想也是。
柴氏又问：“成朗可说怎么处置张氏？”
郑嬷嬷道：“老爷还没下决定。”
柴氏脸色沉下来，“优柔寡断！都已经做了户部侍郎了，还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不过一个女人，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当初的蒋氏不也一样舍弃了吗？”
郑嬷嬷道：“老爷和张氏毕竟有过感情，想来是不忍心。”
“他跟蒋氏也曾举案齐眉，不也是被人挑拨了几句，就定了她的罪吗？”
郑嬷嬷叹息，“蒋氏虽是先进的府，但老爷跟张氏才是情投意合，虽说后来老爷慢慢释怀，俩人也过得安稳，但到底不如跟张氏的感情。”
“当初要不是为了还债，也不会有这段孽缘。”柴氏语调放软。
柴氏忽然坐直了身体，道：“那地窖里你可看出什么眉目来？”
郑嬷嬷摇头，“奴婢悄悄去看了，但进不去。”
“为何？”柴氏虽然听说黎成朗从地窖出来后就对张氏发了很大脾气，但她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爷派了家丁守着，守的很严，谁都不准进去，不过大家都说，昨晚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出来后，手里拢着一件衣服。”
“蒋氏的百花衣？”这件事已经传的满府皆知了，柴氏自然知晓。
“嗯，没想到，李氏竟还有这种歹毒心思，害的蒋氏名声尽毁多年。”这件事如今在黎府也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两个都是那窑子里的婊子，都来祸害我黎府的男人。”柴氏愤恨之气陡生。
郑嬷嬷又叹了口气，想起李氏的样子，道：“李氏怕是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三老爷下手比老爷还狠。”
“不过一个贱籍女人，又心术不正，早该打发了出去，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柴氏本就看不上李氏，自然不会为她说好话，只是人家到底是一条人命，虽然她也请了大夫做做面子，但最终如何，她也不想多管。
郑嬷嬷道：“蒋氏精于商贾之道，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只是黎府亏欠了大小姐，当初被扔在叶县一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听她说起叶县，柴氏道：“那场大火”
郑嬷嬷一惊，想起那日黎书振振有词，“老夫人是相信大小姐说的了。”
“她不会空口说白话，想来是真的。”柴氏敛眉。
郑嬷嬷压下心底的惊慌，低声道：“叶县大火弄的人尽皆知，连皇上都惊动了，前后派了好些官兵过去救火，这样的事儿万一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柴氏自然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当初黎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颇有一种鱼死网破之举，不过幸亏被黎成朗拦了下来。
“老夫人，如今张氏出了这事，大小姐聪慧，想必心里对以前的事儿也都有了底，她会不会报官？”
柴氏闻言一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恐惧，她一直在这等着黎成朗下决定，却忘了黎书的真正想法，张氏对她做了这么多，又害了她母亲，她心里必定十分不平。
若是她要带着黎府一起鱼死网破，那大家都得死。
心中念头一起，柴氏心中一乱，“我只以为我让她执掌黎府，从此以后，她在黎府就没人敢欺负，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和亏欠，可我忘了，她若真的不顾后路，带着黎府玉石俱焚的话，也未必不可能。”
郑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大小姐真的会报官？”
柴氏觉得胸口发闷，“她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看，从她回来后，可曾对我们有过半分亲近？哪怕我是她祖母，成朗是她生父，她也从不曾客气，她心里多半是怨恨着我们。”
当初黎书刚回府，她将对蒋氏的恨也转移到了黎书身上，谁知一年不见，黎书性情大变，根本不是她们能拿捏的。
郑嬷嬷还是不愿相信，“老夫人，大小姐是女子，黎府若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若是嫁了人，自然有夫家可依靠；可若是待字闺中，没了娘家，以后该何去何从？
柴氏想起黎书回府那日那双冷漠的眼睛，又想起那日张雪容污蔑黎书杀死大虞吉祥物，黎成朗叫她一声“阿书”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黎书心软。
她最终摇了摇头，为自己一时癫狂的想法觉得可笑，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咱们的命也掌握在了当年被赶出黎府的大小姐手上。”
倘若她还念着父女情谊，也许会手下留情。
可黎成朗那个性子，做官窝囊，做男人也失败。
唯独做个父亲还算有几分好，他以前对黎书还是非常疼爱的。
只是两人中间，出了蒋氏那种事，又加之黎书被赶往叶县，黎成朗虽多次想接她回来，可碍于张雪容的威势，一直不敢开口。
虽然最后黎书还是回来了，但她对这个父亲想必也是十分失望的。
柴氏颓然坐了下来，“一会儿她出来了，让她去一趟清和轩，把这事了结了。”
说完便闭上眼，没再说话。
凝珠去了千丝坊，让王叔定制黎乐的及笄物品，黎书则带着喜雪去了丁香园。
俩人出来后，已是中午时分，喜雪眼眶还是红红的。
黎书道：“明日我让人做个好棺材，厚葬她。”
喜雪点点头。
黎书抬头，看见前方有一人走了过来。
郑嬷嬷道：“大小姐，老夫人有请。”
“有事？”黎书此时并不太想见她。
郑嬷嬷道：“老夫人说，大小姐既然身为黎府主事之人，府里出了大事，自然该由大小姐做主决定。”
黎书看着她，突然笑了，“府里出事，还有父亲在，何须轮到我做主，老夫人真是抬举我了。”
郑嬷嬷低眉敛目，恭敬十足，“大小姐是决定黎府未来的人，张氏是死是活，全由大小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