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趁着夜色回来,刚到大门口,门房的张老头就对她道:
“小姐,老爷回来了。”
黎书点头,让喜雪先回去,自己去墨香楼一趟。
她刚要拐弯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进了张老头的屋里,看见地上烧了一半的柴火,那是张老头烤鸡用的。
张老头看她进来,有些尴尬。
谁知黎书问也没问,直接拿起了一根树枝,用手摸了一下上面的灰,然后涂到脸上,这才去了墨香楼。
果然,黎成朗正在廊下逗鹦鹉。
大晚上的逗鹦鹉,可见他心情很好。
黎书福身,道:
“父亲。”
黎成朗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鸟食喂给鹦鹉。
黎书道:“恭喜父亲。”
黎成朗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问:“你脸上怎么回事?”
黎书摸了摸脸,怎么了?
“你的右脸。”
黎书一抹,看着手上粘的灰,笑了,“怪我,我院里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干不干净,让父亲见笑了。”
没有镜子?哪个女儿的屋里不摆着一面镜子?
黎成朗忽然有些愧疚,道:“我回来找人给你买一套。”
黎书拒绝:“不用了,我母亲原本就给我留了一个铜镜,那镜子已经变旧了,还在新月阁,二妹不喜欢,不如还留给我用吧,也省得再花钱。”
黎成朗道:“买新的不好吗?”
“不用。”
黎成朗看她坚持,只好作罢。
黎书想了想,道:“父亲,这镜子能不能现在搬回来?”
“天晚了,明天搬不行?”
“女儿怕明天面容不干净,出去惹笑话。”
黎成朗想了想也是,道:“我派下人帮你搬过去。”
黎书扬眉一笑,“谢父亲。”
小香园,
喜雪看着屋里的梳妆台,
“小姐,你怎么把梳妆台要回来了?”
“反正二妹也不用,放着不是浪费吗?”黎书看着笨重的梳妆台,想着该怎么下手。
喜雪想想也是,只是大晚上的搬梳妆台?
“起来。”
喜雪回头,看见黎书手里拿着一把椅子,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哐当一声。
镜子碎了。
“小姐,你”
黎书把椅子一扔,看着破碎的镜子里侧露出的东西,忍不住一笑。
喜雪惊讶,“这镜子里怎么还藏着东西?”
这梳妆台是黎书刚一回府的时候,就在心里计划的一件事。
今天终于要回来了,还是趁黎画不在的时候。
黎书将东西掏出来,一一打开。
喜雪一看上面的内容,激动道:“这是婚书。”
“这是地契。”
“这是当票。”
“这是”
她看黎书又打开一个长长的单子,上面写着庄子还有铺子的名字。
黎书眉目一笑,道:“这个是蒋家的家产。”
“小姐,这个是夫人提前送给晏府的嫁妆。”喜雪又打开一个,看着上面的内容,对黎书道。
黎书低头一看,果然是。
今日张雪容去了晏府,她有预感,明日,晏夫人肯定会来黎府,说不定明天,她们就要逼她把婚退了。
“把这单子收好,还有这个婚书,都一块装好,说不定明天就用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藏着东西?”喜雪又惊又喜。
黎书一笑,“做的梦。”
黎书第二日去了千丝坊,交代好流光扇的制作事宜之后,便回了府。
刚进了大门,就看见几个丫鬟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等她一走近,又赶紧散开了。
她有些疑惑,再想想刚刚门口停留的几辆马车,难道是晏夫人来了?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黎书认出她是张雪容院里的人。
“小姐,今天晏夫人带着人过来,说是要把您跟晏公子的婚事正式退了。”
果然。
“我知道了。”
黎书没有直接去,而是先回了小香园,说是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见客,可丫鬟着急,一刻也不愿等。
“小姐,您还是赶紧去吧,好几个夫人都等着。”
黎书让喜雪准备好东西,故意慢悠悠的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刚到,黎书就看见几个人正坐着,柴氏坐在居中的位置,张雪容和黎画也在,晏城站在晏夫人旁边,晏夫人看见她来了,这才收起笑容,敛了语气道:
“今日,我请了罗夫人还有杨夫人一同过来,她们都是当初的见证人,今天你跟我儿子的婚约便退的干净些,省得日后,我们纠缠不清。”
黎书看向那两位夫人,罗夫人是上次的那位承宣使夫人,杨夫人是左谏议大夫杨大人的夫人,她在叶县见过。
见证人?这些人当时不过恰好在场,看见了她和晏城的婚书交换过程而已,见证人的身份还谈不上。
“她们不算。”
“杨夫人和罗夫人都是京城贵夫人,她们的身份还不够见证吗?”晏夫人道。
“果然是乡下的丫头,连尊卑都不晓得,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将军府的公子?”杨夫人下巴尖细,说话也尖锐。
“黎书,当初你跟阿城定亲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罗夫人提醒道。
“夫人是在场,可我的婚书上,见证人的名字,并不是夫人。”黎书不慌不忙道。
晏夫人一恼,拍了下椅子就站了起来,“黎书,今日在场的有黎府老夫人,还有你的嫡母,她们可都是你的长辈。”
嫡母?她也配?
“晏夫人,当初我跟晏公子订婚的时候,婚书上的名字,可没有这些人。”黎书语气平静。
当然没有,可晏城已经将婚书撕了,谁还管上面到底写了谁的名字?
张雪容道:“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黎书,你的母亲已经过世,我身为黎府主母,理应担当这个责任。”
黎书冷然一笑:“当年我与晏公子的婚事确实是父亲和我母亲决定的,不过见证人却并不是夫人,而是沈老先生。”
晏夫人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人,不过她随即轻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那个老头子。”
她对其他人解释了一下这个老先生的身份,杨夫人当场笑道:
“不过一个乡野匹夫而已,黎书,我们在场的哪一个人身份不比他高?怎么就不能作主你和晏公子的婚事呢?”
黎书心里冷笑,这些人真是妄自尊大,竟然称呼那位老先生是乡野匹夫,不就是辞了官吗?人家以前好歹也在翰林院做过官,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成了乡野匹夫了?
连皇上都不敢这样称呼,这些夫人就敢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所谓。
若是叫沈成林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吹鼻子瞪眼?